李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温热的水杯捏在手心,缓缓说道:“打擂台并非我本意,但阿雯的死总要有个交代,秦汉的事是谁先挑起来的,谁就要负责。”
李楠与卢思雯相识有十多年,倘若他事先得知了生死擂台,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上场,而如今,还有精英任务的要求在,他说什么都不会退让。
“阿雯的事情是一场意外,会有一个公道的赔偿,她还有一个在世的阿公,都会安排妥当的,而且罪魁祸首阮金海也已经死了,她会瞑目的。”
面对雷钧的苦口婆心,李楠默默喝光了杯子里苦茶,如果阿雯真的瞑目,他就不会站在生死擂台上了。
精英任务,那是死者生前未能完成的事,需要假以他手来实现。
阿雯最放不下的便是秦汉武馆,哪怕死后都念念不忘,岂会瞑目?!
“我要保留秦汉武馆的名头。”
李楠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对上雷钧的眼睛,刺的对方忍不住侧了一下脸。
雷钧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不行,生死擂台的赌约便是秦汉武馆,除了‘龙门第一’的牌子,秦汉武馆决不能保留,这是已经达成的共识。”
“秦念伊同意了?”
雷钧张了张嘴,闷声闷气道:“嗯,当初的擂台对赌的协议上他签了名,卢思雯明确反对过,你是知道的,秦汉毕竟姓秦,卢思雯不能代表秦念伊。”
“那块牌子我无所谓,武馆的名头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你换个别的都可以,新月武馆都可以当场解散,但秦汉真的不能留。”
李楠将杯子放在茶几边,起身掸了掸衣服,招呼道:“走了六子。”
“哎,李哥。”
雷钧面色阴晴不定,依然没有放弃,大声劝道:“阿楠,你若还有当年的几分情义,听我一句劝吧,别去了,会死的,我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去维多利亚过富足的下半辈子!哥伦比亚也行,哪怕你要去喀兰都没问题!”
洪亮的嗓音回荡在宽阔的办公室里,李楠走到电梯门前的背影停住了,淡淡的说道:“雷钧,我李楠不欠你的,信义堂在外环的地位是我打出来的,死了十一名兄弟,其中八个是跟我从船上下来的,我把他们都葬在了卧龙湾公墓,你知道那个地方,后来你财源广进,漂白了自己,有想过当年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吗?”
“不,你没有,我去过卧龙湾公墓,你从没去过那里,哪怕派人送个祭品都没有。”
李楠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剩下雷钧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始终都未起身离开半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闭合的电梯门,久久沉默着。
下了楼,李楠第一眼看到就是守在门前的张城,对方一见到他,看表情就知道事情谈崩了,只是叹着口气,转身就走。
李楠盯着张城的背影,眼神微凝,开口道:
“六子,你跟他走,等到明天早上在回去。”
六子当场就急了,叫道:“李哥你也别走了!”
李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迈开腿就往外面走,不知为何,深沉的黑暗里,他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仿佛身上脱去了沉重的枷锁。
龙门的那一位想要瓦解龙门自成派系的武馆联合协会,其中最好下手的一块就是取缔非法武馆,但这只是个开始,龙门各大势力错综复杂,扎根于本土几个世纪,岂是轻易就能连根拔去的?更何况唇亡齿寒,其余的龙头也不会袖手旁观,谁知道下一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头上。
这才有了新月武馆一个月连踢十七家场子,最后给有着“龙门第一”的秦汉武馆下了生死擂台对赌协议。
然而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秦汉的实际控制人秦念伊竟然跟那一位达成了某种协议,借着生死擂台将武馆解散了,这一手打的各大势力措手不及,秦汉一旦丢失,龙门武馆联合协会这面城墙就会出现第一个漏洞,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彻底失守。
“面对一个不了解的且势单力孤的敌人,趁着他走单时,直接铲除他,毕竟这是治安极差的龙门外环,死个把人不算什么……”
李楠出了大丰机械厂,整个人融入阴影中,贴着厂房的外墙向外环的更深处走去。
今夜的风不小,渗透进衣服里,夜色正浓,寒意越盛。
走了几步,李楠始终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即便他身在没有电力供应而陷入一片黑暗的龙门外环深处。
他的脚步不停,走进了一片居住区里,这里地形错综复杂,楼宇林立,两栋楼的通风窗之间相隔不到三十公分,一抬脚就能跨越两栋楼,即使罪犯窝藏的好地方,也是无人问津的混乱地带。
前方有着一盏大功率白炽灯,惨白的光芒照亮了一片屋檐,贴着墙面的下水管道雨滴一样的水花不断落下,李楠抬头望去,在那片管道之上,站着一个人,寒风吹动着她的白色马尾发梢,两人四目对视。
哗啦!
半空中的一扇窗户里倒出了一盆水,水花扬在半空中,霎时间,李楠一脚踩在地上,整个人的身体向侧面闪了出去,一只铁爪从他的背后飞了过来,扎进了青石板里,石屑四溅。
前面一个,背后一个!
李楠猫着腰钻进了楼洞里,双腿迈开,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二楼,他的动静毕竟是大了,发出一阵声响惊动了蜗居在此处的租客,当即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扑街仔,拆房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巨响,木头门板破开一个大洞,只见一个黑影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脚踏在租客的耳边,飞身撞破了窗户,整个人消失在了狭窄的出租屋里。
租客是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他吃力的抓着窗沿,目瞪口呆的看着从眼前消失的那个人影,敏捷的就跟猿猴似的,在屋檐之间飞跃着,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转过头,揉揉眼睛,破碎的门板静静的躺在地上,木板门上的破洞赫然在目。
脑海里浮现出吝啬的房东那张阴沉的脸,以及需要赔偿门板而付出的龙门币,男人的面皮抽搐着,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冲着窗户喊道:
“丢雷楼母!扑街仔!我祝你冚家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