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女孩的想法,却不是北鲲要知道的结果。
他现在到底是北鲲,还是普里西拉?他也搞不懂,两个人都算吧?这是人格分裂的先兆。
至于女孩的怀疑,暂时不那么重要吧?
“取决于你。”北鲲试探着询问。
“我希望不是你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你在怀疑我吗?是那些卫兵?还是猎杀令?”北鲲隐隐明白过来。
他很没头没脑。
“把那封信还给我吧?”
“是说这个吗?”北鲲把那封信从口袋摸出来,还带着香水的气味,然后递给她。
只是被注视了两秒钟,看不到面具后面的表情,但这人的眼睛已经红了,强忍着心思收回了东西。
北鲲也是奇怪,心间不舒服,不明白女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要干什么?”
结果回答他的是一个凄美的微笑。
“对你而言,我早晚都是要消失的,不是吗?就让我的一切都一起消失好了,你会忘记我的,我不会让你难做。”
北鲲的心中一阵刺痛,可能他的心已经是普利西拉的了。
“不会的。”
否认的态度看起来那么简单,简单到天真,迎来戏谑的笑容。
“你还小,当然会这么说!但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别再自欺欺人了!”
“额?什么自欺欺人?你搞错了吧!”北鲲脸色难看,接着说,“我内心的一部分的确变了……你是一个好女孩,我有想过这些对你不公平,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别说那些绝望的话了,受伤太重,我会弥补。”
北鲲说完,就像使用了一个轻微版的致残打击,让艾丽莎虚弱头晕,身体摇晃,受创不轻,强忍着眼泪,靠在身后。
“弥补?算了吧!受伤么?也许会的,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有领民,我有手足,南境就是绝境,风霜不知何时会席卷而来,兽潮肆虐,好几年过去了,我们吃了无数的苦,遭了无数的罪,也死了无数的人。我活了下来,和所剩无几的族人,可看到最多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一路上被人冷眼旁观,冷眼看着我们的生死,我们做的一切,只是从一个绝境来到另一个绝境!从没有改变过!我们的感情和所有人的未来相比,微不足道……我们也没有理由为了这些蹩脚的感情受伤,那只会让人更无法自拔,痛不欲生,告别,才是解脱……反正,血族不愿意收容我不是吗?”
北鲲听着,女孩有些急促和激动,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大,凄厉地吼了起来。
他听着,被吼呆了,内心发堵。
足足三秒钟。
“谁叫你这么说的。”
“前辈只是牺牲了,无数血的教训让我学会了勇敢……血族不打算容下我们,但我们只能往北走,左右都是死,南境寒霜之地的枯骨一直在增加着,我们没得选择,还是要北进,很好笑吧?明知是死,还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举动……也不是无意义,至少很多人不知道这是绝境,领袖总是欺骗领民,我也骗他们能得到血族的收留,呵。”
女孩通红的眼睛,已经默默的哭了,没有一点声音,悲伤的情绪感染着两个人。
北鲲可不习惯悲观。
“提早悲观可不是好的心态,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么……我真是见不得一个姑娘哭哭啼啼的……直白点,我也不懂你的处境,但是我可以帮到你,坦白说:这世界的游戏对我来说相当于幼稚园,只有我动一动手指……哦,现在动手指不管用了,不过我可以试试别的办法。你有难处,或许可以尝试相信我一次,你心理有我不是吗?你也在他的心里面,普里西拉……”
“呸?!”
女孩终于破涕为笑,北鲲的大实话,竟成为故意逗人的玩笑。
北鲲也是笑笑。
气氛不在绝望,反而慢慢回暖。
“你受伤了,没事吧?”
北鲲也不继续上前,任由两者站在原地。
“我的生死可不劳烦殿下挂心,您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就好!”
但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儿。
可她是故意的。
北鲲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倔倔的故意气她。
“我可不记得我有过什么承诺、”
到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原本清冷漆黑的眼神瞬间凝住,直直盯着北鲲的双眼,蓦地摘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白皙的凄惨的容颜,分外干净,那就像绽放在黑暗中的一朵圣洁之花。
和当初那旖旎大殿内的面孔,一模一样!也是普里西拉动心的一幕。
在这样的注视下,北鲲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凡事都可以玩笑~~?这事不行!”
“好吧!我承认。”北鲲说到底还是知晓的,那是他来此听到的第一句话。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希望殿下您诚实守信,恪守承诺、”女子从激动之中回复过来。
“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我们到底什么关系,于公于私,你都不该这样对我。”
北鲲有些腹诽,脑子不自觉回想到自己初来时候的一幕,同时也闪过那俏丽的背影,那一刻还属于上一个人的深刻感受,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和她的身份关系,但这不妨碍北鲲心底源自本心的愧疚情感。
从某一方面来讲,普里希拉已经消失了……
但属于殿下的感情却是烙印在这个身体上。
那一刻的感情???
面对爱着的人,失去一切的决绝,面临自己死亡的悲痛,对现实无力改变,在悲哀中把一切压在一个赌注上,交给了某个到来的人,以前叫普里西拉,以后呢?
“如果我说我忘记了,你会信吗?我的意思是,你最好重新确定一次,我到底承诺你什么。”北鲲感觉有些无语,也有些搞笑,当下看着她的表情。
空气又是停顿了三秒。
“当然了,您是殿下。”女子的话音,虽然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她可不相信自己苦口婆心央求了三天三夜的事情他还会忘记,她不理解王子殿下话中的意思,只是,这位殿下的‘秉性’他还是略有所闻的,一个在家里闷了十多年的人,保不准有什么怪癖,或者精神疾病。
“好吧!或许你真的对我们的未来不了解,我简单和你说说吧。”
北鲲很快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信息。
“如果一切顺利。三个月后,地灵族的部落会迁徙到殿下城市东面二十多里,大概在一条山脉之脊,三四千族人,也可能……只有一两千,我希望殿下给我们留一块栖息之地,到时候我们的长老也会尽量与希尔王爵出面交涉,您要尽量帮助我们。”
“这样啊……”北鲲到不觉这件事有多难,但是只是他的想象。
三四千人的一个巨大部族,如果只是在血城一侧,虽然有一定威胁存在,但如果大都流荒之人,也并非什么威胁,前提是他们能解决温饱生存问题,而正常人都知道,越是荒山野岭,就越是兽禽妖灵出没,若是没有高端战力,那么对一个部族的生存难度可想而知,就算不考虑补给和水源粮食,他们也绝对很难渡过难关。
这还是不考虑复杂的政治关系。
南境虽然地处偏僻,被河山脉断绝,但种族还真的不少,迁徙的小部分人族,分成部落的各种野蛮人,丛林部族,还有阴影下躲藏的狼族,矿山中的地精,血族能在这纷杂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已经充分说明老希尔的伟大。
切说整个南境的地方,最大一点就是地理环境带来的生存危机,每到冬日,大海的寒流就肆无忌惮的侵袭整个山脉绝地,不说数年一次迟来的兽潮,但是寒冷大部分的种族都很难渡过这样的难关,一些野蛮的家伙开始掠夺……
这还仅仅是其中之一,而对偌大的人类落日帝国,南境这块地方,始终是一块没来的急啃下的肥肉,个别势力经过暗中允许,都会渗透这里的城市,野心勃勃。
说局面十死无生,不算过分。
在北鲲思索时间,场面变得很安静。
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陨落在北部大陆战争的泥潭中。
“殿下,我们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勉强走到荒原北地,我们不能再继续北进了,如果您不接受我们,那我们部族的三四千人,都会成为大荒之上的枯骨!我们把希望寄予在您的善良,以及信守承诺。”
她郑重其事的道、
“我知道啦。”北鲲承认了自己欠下的债,就要全力以赴的完成这份嘱托。
“三千族人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希望殿下不要食言。”女子又一次嘱托道。
让这个‘爱人’在面对自己变得那么郑重,除了别扭,还有就是伤心了。
“我尽力来吧!”
北鲲的话,听起来简单,也很敷衍,他一贯如此。这让艾丽莎不由得皱起眉头,一些话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如果由于我的关系,导致我的族人接连丧命,我一定会再次觐见殿下的,希望您真正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为地灵族出力,我的性命微不足惜,如果您眼下是真的在敷衍我,您可以直说,但如果您答应了,而结果是您只是当成玩笑,我会怎么做?希望您考虑清楚。”
艾丽莎望着北鲲,清澈双目间,就这么对视着。
北鲲的冷漠,平淡,是曾经带来的习惯,而艾丽莎看起来充满了勇敢和倔强的气质,还有血的味道。
是自杀,还是要拉上自己垫背的,听不出来。
但这些话是真的。
可能他们的家人对她很重要。
这么直白的威胁,北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带着愧疚,他想要帮助别人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彼此的身份,注定他们都不算寻常的孩子,至少成熟的很早。
北鲲踌躇的不发言,只是盯着这幅面孔,让女孩再一次的刺激他。
“您是要现在就派人逮捕我吗?”
北鲲慢慢摇头,看着她似乎不顾一切的眼神,还有不安。
“那您就是要信守承诺喽?”
沉默了三秒钟,北鲲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当即,艾丽莎挽着衣襟,向眼前的殿下施了一个公主礼,紧张的面容,挂上了动人的微笑,让北鲲揪心的,却是她面上丝毫掩饰不住的惨白,在这幅容颜的衬托下,那种坚强和傲骨更值得人尊敬和动容。
是恋人关系,也是对立身份,她表现的一丝不差。
北鲲还有很多问题,可是,面对这样一副态度的人,让他心底异样情绪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