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整个国公府都陷入梦乡。丝语踏着月色,内心却是无比的雀跃。这一晚上她本就没怎么睡觉,但是很显然,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一点睡意。
走到舒言院子门口,丝语刚好碰见端着盆子出来的小伍。
“丝语姐姐”小伍叫了一声。
小伍就像府内的大多数人一样,以为丝语和舒言是真的成亲了。因而见到丝语,他并没有觉得奇怪。尽管他对于为什么丝语和舒言是分开睡而感到疑惑。
“丝语姐姐,你是来看管家吗?”小伍问道。
“嗯。舒管家他怎么样了?”丝语道。
“管家服了药,刚歇下”小伍朝舒言的房间努了努嘴。
“他睡下了啊?那。。那我明日再来看他吧”,说着,丝语就想走,却被小伍喊住了。
“丝语姐姐,你等一下,管家他刚睡下,现在应该不甚安稳。丝语姐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照顾他一下”小伍说道。
丝语感激的看了小伍一眼,心知他这是为自己找台阶下,便欣然应下,“好,你到完这个就去歇下吧。舒管家那边有我”
“哎,好,那丝语姐姐就辛苦你了”小伍说道。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丝语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强化她和舒言的关系。
丝语现在已经想的很清楚,就算舒言哥哥喜欢初绦姐姐也没事。她喜欢他,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如果有一天她注定只能看着舒言哥哥娶了其他女子为妻,那也是将来的事。至少此时此刻,她能光明正大的关心他,照顾他,喜欢他。以妻之名。
旁人恐怕理解,对于丝语而言,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下了怎样的决心。
小伍调皮的笑笑,不过他脸上并没有揶揄之色。这一点让丝语心下感恩。
“对了丝语姐姐,管家他是伤了风,所以你尤其要注意管家有没有流汗。大夫特意叮嘱,管家刚服完药可能会盗汗,你记得要及时帮他清理,否则会进一步受凉,加重病情”小伍叮嘱道。
丝语在心里默默的把小伍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和小伍分开后,丝语便来到了舒言的屋子。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只不过前两次来这里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尤其是上一次来,还和舒言哥哥不欢而散,她也为此大哭了一场。随后两人就分别两个多月,未曾见过面。此刻再次见面,竟仿若梦中。
丝语进了屋子后,顾不得仔细打量,便朝躺在床上的舒言走去。
屋子里铺着火龙,所以很暖和。丝语脱下了身上的厚袄子。把袄子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她便轻手轻脚的朝舒言走去。
她设想过很多种再次和舒言见面时的场景,也想过自己要如何向舒言解释自己在他走之前夺门而出的事,可是她独独漏了这一种,更没有想过舒言回来时会是这种憔悴的样子。
舒言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眉头紧锁,可见他睡的并不安稳。回来后的他,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如果说走之前的他还带有些许少年气,可是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身上那点少年气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俊和成熟。
丝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很低,就连丝语自己也不怎么听得见。可是床上睡着的舒言倒却好像听见了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丝语底下身子,帮舒言掩了掩背角。小伍说的没错,舒言的额角已经能够看见浮出些许汗来,密密的一层。
丝语直气身子,想要那帕子帮舒言擦去汗珠。却在直气身子的那一刻,她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手上了舒言的眉头。
丝语刚从外面进来,手还是冰的,带了些冷气。在抚上因为伤风而烧着的舒言的额角的那一刻,丝语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指尖处传来,就像是一股热风,顺着她的血液,缓缓流淌。
丝语害怕自己会惊醒舒言,在抚了抚他的眉毛,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紧锁之后,便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是因为屋内绕着火龙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丝语脸上红扑扑的,就像是少女精心涂抹了胭脂那样,娇嫩可口。
这一晚上,舒言都睡的很不安稳。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这一晚上。他的额头都在不停的盗汗,丝语歇不得过上一会儿就得为他擦汗。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舒言的烧才退了下去,盗汗的症状也好了许多。
因为早起丝语还要去三公子那服侍他的晨起事宜,所以她没等到舒言醒来便走了。
一晚上几乎没睡觉,丝语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抬不起精神头。在帮三公子穿衣服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高子泽低头看了一眼帮自己系腰带的丝语,见她脸上倦意浓重,便出口问道,“昨晚是做贼去了吗?看上去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昨晚奴婢有些失眠,所以没怎么睡好”,丝语答道。
“小小年纪就染上失眠之症”,高子泽戏谑道,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难不成你知道舒言要回来了,所以兴奋的睡不着觉”
高子泽知道舒言和丝语目前还是“夫妻”,此刻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出口调戏。
“公子莫要取笑奴婢了,鹤蒂已经摆好早膳,公子请快去食用吧”丝语道。
舒言醒来的时候,小伍正在旁边摆筷子。见到舒言醒过来,连忙跑到他身边扶住他。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舒言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管家,您醒了?”小伍道。
舒言轻轻点了点头。
“早膳已经帮您备好了,您现在要吃吗?”小伍问道。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先撤下吧”舒言出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那您先休息,要是想吃了我再让厨房帮烧点”,小伍说完,就回到餐桌前收拾。
“小伍,我昨晚隐约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是你吗?”舒言叫住准备走的小伍问道。
小伍摇了摇头,“不是小人,昨晚是丝语姐姐在您身边守了半宿,今早才回去的,说是三公子那边还要她侍候”
舒言点点头,随即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伍走后,舒言便披衣下榻,踱至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正好放着一本《诗经》。这本诗经从外观上看已经有些旧了,封面皱巴巴的,显然被主人翻阅多次。
舒言深处瘦削的手,缓缓摸过这本《诗经》的封面。这次出去,他没有把《诗经》带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离开前丝语对自己的追问让他明白,他与她,终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又或许他只是想趁这次机会狠心斩断过往。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现在的他,披着舒言的皮,灵魂却早已经被腐蚀。早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刻,仇恨便已经懵逼了他。他努力生存下来的一切,就是为了仇恨!
“管家,三公子来看您来了”小伍在门口说道,“您现在方便吗?需要小伍去请三公子去前面坐坐吗?”
“你带三公子去侧厅,我马上就来。还有,把三公子带到侧厅后,你就去院门口守着,谁都不许进来”一下子话说的太多,舒言捂着嘴咳嗽了一下。
小伍把高子泽带到测厅坐下,随后就去沏茶。临走前,他还丝语有了个眼神交流。
丝语站在高子泽的侧后面,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紧张。昨晚她守了舒言一夜,不过那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严格说来,今天是她和舒言在两个多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高子泽和丝语没有等多久,舒言就出现了。他穿了一身藏青色菖蒲纹杭绸袍子,所有的头发都聚于头顶,以木纹簪固定。因为生了病,脸色略微惨白。在身上藏青色袍子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清俊。
舒言走到高子泽的面前,抱拳行礼。在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看了旁边的丝语一眼。
从舒言进门的那一刻起,丝语就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一方面担心他身子没好,就这么贸然出来,会再次受风寒加剧病情;另一方面却是觉得生了病后的舒言愈发的好看,少了平时的那一份疏离感,让她有种见到小时候的舒言的恍惚感。
高子泽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舒言落座。“听说你昨晚回来时感染了风寒。今日怎么样?身子可有大好”
“多谢三公子关系,舒言已无大碍”舒言回到,只是话刚说完,他就握拳掩嘴咳嗽了起来。而且这咳意凶猛,一下子竟停不下来。
丝语一下子慌了,她顾不上三公子还在一边,跑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就跑到舒言身边递给他。同时她掏出怀里的帕子,一边帮舒言擦嘴一边帮他捶后背,希望能减轻他的咳意。
高子泽在一旁见状,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丝语和舒言。
舒言感觉喉咙间涌上来的热意退下许多,便推开丝语的手,抱拳说了一声“多谢”。然后不再看丝语,拿起刚才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丝语松开自己的手,见舒言眸中疏离感分明,一下子如鲠在喉,苦涩之意大盛,说不出话来。当着三公子的面,她不能做其他表现,她只好炴炴的退回到三公子的身旁。
赌气似的,她故意一眼也不看向舒言。可是没多久她就破功了。她这是做给谁看呢?谁又会在意她有没有受伤?丝语自嘲的咧了咧嘴。
就在这当口,小伍捧着刚煮好的滚烫的茶水走了进来。他很细心,照顾到舒言的伤风不得饮茶,便泡了生姜水。
生姜水性热,逐寒气,祛邪风,对轻微的伤风及其有效。而且在冬天喝生姜水,对于去除体内寒气很有效果!
高子泽也不顾茶水滚烫,一下子灌了一大杯,顿时感觉体内温热了许多。
“丝语,今儿个天气好,你去书房把本公子的书拿出来晒一晒”高子泽转头看着丝语说道。
丝语挽了挽身子,便出去了。临走前,她又控制不住的看了舒言一眼。
丝语走后,舒言开口对小伍说道,“小伍,你出去院门口守,若有人来就说我还在病中,有什么事你先应着,我过后自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