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忆悠实在不知道眼前哭哭啼啼的这人什么情况,看他双鬓发白,年岁已然不小,虽吵闹了些,她却并无反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那边安公公仍抹着老泪自责“老奴来晚了…陛下…”
本就不知他是谁,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就跑她跟前嚎哭,夏忆悠按了按额角,任他嚎去了。
元宝知她不记得人,想跟她解释是谁,又觉暗营营主这身份解说起来太麻烦,索性朝她禀道“陛下,这是安公公”
太监啊,看他这般模样,夏忆悠朝元宝皱眉道“扶他坐下吧”
得了令的元宝忙上前将安公公扶坐到椅上,嘴上还说着“主子,您坐下说”
主子?元宝叫那太监主子…那他岂不也是太监……夏忆悠不记得元宝也曾是暗营一员,她只觉得倪妤瑶挺不容易的,竟封了个太监做驸马。
元宝自是不知晓自家陛下心里所想,回到她身旁禀道“小的那日去忘悠谷请肖神医前来,还替王爷传了封书信给先皇,许是应了什么要求,先皇这才肯将安公公与胤营主的骁麒营众人给放出谷,只因小的急于带肖神医给陛下诊治才先他们一步回来”
夏忆悠蹙眉,淡声道“活着的那叫太上皇,死了的才叫先皇”
元宝一顿,愣了下回道“太上皇……”
话未说完便被夏忆悠抬手打断,只听她冷声道“既活着又有什么理由甩手做太上皇,权当他死了”
额…陛下近日怎么总这般阴晴不定啊,这感觉好熟悉啊,又说不清是在什么时期经历过。元宝还在发愣,就听她吩咐道“带他去洗洗歇着吧”
元宝应了声,扶安公公起身。胤墨珏一入南鯢皇宫便领着骁麒营众人去阵内寻那人,唯有安公公放心不下他的小祖宗跑来探望,一见人儿脸颊两处圆润的肉都没了,还被海风吹得有点黑,顿时没忍住就哭出来了。
寻不到崽儿,夏忆悠烦闷的很,喝下肖神医递来的安胎药,抱着冒牌崽儿准备往东宫那再找找。刚起身便看到倪堃抱着一堆小玩意儿跑了进来。
“寡人可不是带给你玩的啊”倪堃说着踮脚去看她怀中的孩子。
也就这小屁孩能让她心情好些,夏忆悠将冒牌崽儿轻放到榻上,又俯身将倪堃抱上榻。
“真可爱,改明儿让皇姐也生个给寡人玩”
夏忆悠眼角微抽,心下却道:那得让你皇姐换个驸马才行,太监哪里能生崽儿……
倪堃是被太学府的侍从叫走的,走的时候天色都暗了,那一步三回头的可怜模样倒将夏忆悠给逗乐了。
崽儿能在障眼术下调了包,是因为有年岁身形相仿的婴孩,也就是她眼下正抱着的冒牌崽儿。两只猛虎凭空不见,想必是未找的可依衬的形主,况且婴孩好控制,而猛虎不好控,那它们会在哪儿呢。
沈君蔺缓步走入殿内,见自己挂念的人儿坐在榻旁发呆,垂眸朝扶他进来的胤墨珏微微颔首,后者担忧的看着他不欲松开搀扶的手。一连数日昼夜颠倒的布阵,纵使骁麒营赶得及时,他仍有些吃不消。胤墨珏担心自己松开手,那人怕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动静,夏忆悠抬头见那人被搀扶进来,忙放下怀中的孩童,起身迎上去将人扶住。
“陛下”胤墨珏退开来朝她行礼道。
夏忆悠敷衍的摆手让其退下,将那人扶坐到榻上,取来肖神医配制的药丸喂他服下,柔声道“以后回来先歇息,待有些精神了再沐浴”
沈君蔺微点了点头,任她替自己擦理湿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夏忆悠好笑的吻了吻他脸颊,无奈道“别一会压着你”说着要撑起身子。
那人却将她拥紧了些,哑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夏忆悠也知晓那人近来忙碌,很少像今日这般回来得早,可无论他哪个时辰回来,定是洗去一身疲惫上榻抱住她,尽管多数时候她醒来那人已不在身边,可她知道,他回来过。
“沈君蔺…”
那人低低应了声,垂眸朝她浅笑道“悠儿想说什么?”
夏忆悠埋首不语。
以为她在担心孩子,沈君蔺抚了抚她后背,低叹道“君儿…你不必太过担忧…”
他也知对方是要拿崽儿做筹码,眼下不会有危险。夏忆悠摇头,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更担心你……”
想到她之前那般决绝,沈君蔺撑起身子朝她正色道“悠儿…”
刚唤出声就见那丫头一脸认真地朝自己严肃道“沈君蔺…倘若你有不测,我定会寻到崽儿将他抚养长大,好好陪伴爱护他们,你…不必有所顾虑”
沈君蔺未注意到她口中的“他们”,只想着他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闭眸敛了眼中的动容,良久才睁开眼,拥住她轻吻她的额……
我又何曾放得下你们…只怕是…托付给谁…我都放心不下……
“别想太多,我替你把湿发擦干便歇息吧”
沈君蔺难得的乖顺,松开手任她替自己擦发,待她弄好又安顿好冒牌崽儿回到榻上,便习惯性的拥她入怀。
“近日身上可好些,没有内力可还觉得疲惫?”尽管自己每日都问肖神医替她调理的如何,可自己难得趁她未睡时回来,还是想亲口确认她安好。
“还…还好吧,每日里睡得早起得晚,再几处宫殿走走寻崽儿,倒也不累”夏忆悠草草回了句,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那人精力不济未再多问,夏忆悠暗暗松了口气,待那人呼吸平稳熟睡后,稍稍抬起他的手轻搭在自己肚腹上,心里暗道:小崽儿,这是爹爹……
那夜终是没能安睡,呼啸的狂风非但吵醒了浅眠的那人,也将秉烛夜谈的佘忱毅与胤墨珏二人给惊到了。距离他们推算的日期分明还有三日,叛党怎会提前来袭,莫不是又来打探虚实,亦或是…再设下障眼之术乱他心绪……
“沈君蔺…”夏忆悠叫住那人,坚定道“记住我的话,你不必…带着负担上场”她虽不是什么善类,但也是有原则的,既知晓自己的帝王身份,便不会弃百姓于不顾,倘若那叛党能治国齐家,那人势必不会与他针锋,显然他不是,所以叛党必须要除。
“臣…记下了…”这一刻,她是君,他是臣。
看着那欣长消瘦的背影,夏忆悠终是忍不住心酸道“夫君…我还是…想等你…”
“我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