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连着下了数日,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水雾之中,看似一片平静,然而几日前的那一场血战还是慢慢的传开。逍遥门门主木清扬重伤名剑阁阁主明宗越,七绝首战江湖,越州明家公子明礼背叛,火烧临云阁,云浮楼重出江湖,在名剑阁阁主的寿宴之上大开杀戒,当着所有江湖人的面,当着整个明家人的面,屠杀明家二十九人,云浮楼高手集结,明家出动护阁大阵,大战一触即发,可是没有人知道后续了......明家二公子明长渊劝退了在场所有的江湖人,也不知无极宗宗主最后有没有出手,那个匆匆赶到,使出七杀剑诀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风雨过后,明家还是不是世人眼中的明家。
云浮山,忘归亭。
冷幽月站在崖边,山顶毛毛细雨,山间的水雾升起,一片模糊。丝丝细雨在她的发间凝结成一滴滴的小水珠。八月过了,山风渐冷,她还是只穿着单衣站在那里。
云秋撑着伞远远地看着她,两天前的那个夜里,他们回来了,冒着大雨。几年来,冷幽月每次归来,都会为她带回来一枝当下盛放的花朵,可是这一次,并没有。
她回来的那个夜里,雨下得很大,她急急忙忙的去为她撑伞,可是她只是朝她淡淡的笑了笑,便轻轻的拂开了她的伞,一个人走了。之后的一天都没有见她出现过,她知道,她肯定会来这里的。
云秋并没有去问他们任何一个人,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某个时候,他们自然会说的。
眼睛上的水珠越来越多,就快结成滴落下来,一把伞遮过她的头顶,冷幽月转眼望去,云秋站在她的身侧,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件披风,而她自己也没穿多少,在寒风中苍白了脸,也不知道她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冷幽月拿过云秋手里的披风,替她搭在身上,系上一个好看的结。从怀中拿出一朵已经枯萎的花朵。
“它都枯了,秋。”
云秋接过她手里的花,放在鼻子上轻轻的闻了闻,淡淡一笑,然后把花放进袖子里。
“走吧,风大。”
云秋对着冷幽月说到,转身便走了。
冷幽月跟了上去,拿过云秋手中的伞,打着的伞向着她斜了斜。
当初为什么上云浮,因为倦了,累了,想要一个安稳,为何建忘归亭,不过是想提醒自己,江湖路远,勿忘归。
那一天,出城没多久便是倾盆大雨,他们匆匆赶到一家客栈,客栈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江湖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到的时候很狼狈,客栈里的人看见他们一群人进来,只是看了两眼便又转头过去侃侃而谈。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冷幽月作男装打扮,与左右护法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在一起,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不少人是参加明家寿宴的人,大都在江湖上稍有名气,眼光转到另一处略微昏暗角落,那人也正在看着她,举起一杯酒,朝她微微扬了扬,便又转回头去。
逍遥门主,木清扬。木寒冰两兄弟与他坐在一起,静静的听着这周围的风风雨雨。
“名剑阁的这一场大战真是惨烈啊,连临云阁都烧了。”
“是啊,我在城外都看到那临云阁火光冲天。”
“听说逍遥门上门挑衅,重伤名剑阁阁主明宗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何止是重伤明宗越,连无极宗宗主云易之都来了,若不是他出手阻止,不知道七绝对上明家的护阁大阵会怎样?”
“无极宗也果真了得,不愧是正派之首,你们是没看见,明长渊和陆无忧双双使出七杀剑诀对战七绝的时候,虽然七绝只有五绝现身,但是他二人对战五人,而且看样子陆无忧之前受伤不轻,还能力战五绝不败,那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决绝......”
“世间决绝?那等女子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你怕不是忘记了,当初在九黎山上,她那凌空一剑,后来在越州,居然与逍遥门少主话酒整夜,今天战五绝的凌厉,她这样的人,亦正亦邪,看她如今的修为,如果有朝一日无极宗掌握在她的手中,不知道是武林的幸还是不幸。”
那人嗤笑着先前说话的那个人。
“况且,最后她不是倒下了吗,我看她受伤不轻,战五绝不过是强行支撑而已。”
黑暗中,有人默默的捏紧了刚刚端起的酒杯。
“可惜呀,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那个云浮楼主,行事作风不输陆无忧,也不输逍遥门的人,不知道云浮楼的人对上明家的那个大阵会怎样?”
“当着明家人的面,瞬间便屠杀了明家的二十九人,虽说那些人是越州明家分部的人,但始终挂着明家的名。明家与云浮楼的仇算是结下了。”
“或许,这魔楼云浮的名声又要重出江湖了吧!”
“依我看,什么魔楼云浮,魔门逍遥,这所谓的正道也正不到哪里去,那越州明家公子明礼犯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明宗越身为京州明家之主,世家之首,居然还想袒护于他,我若是那云浮楼主,我也要屠尽他明家一百二十八条人命,血债血偿!”
有人拍案而起,冷幽月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周围的人在他凌厉的话语之中有些稍微沉默了。明家一直以来高高存在的威望从来没有人去质疑,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事实并不是那样,那随之而来的不信任便从心底扎根发芽。
“无极宗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云易之不也来了吗,他做了什么,也不过是静静的看着,你听他们三人的言语,还不知有什么样的过往,我看那个亦正亦邪的陆无忧便是跟他学的。逍遥门多年来在江湖上多行不义之事,无极宗,名剑阁身为正道之首,也没见他们出来阻止过。就连几年前,云浮楼初出江湖,屠尽南拳门,对抗十大门派,之后多少人一起上西华山请无极宗出面镇压魔楼云浮,可是那云易之都没有答应。”
“世人以他们的道为正,而他们不过是以他们的利益得失为道,什么正邪,完全都是狗屁,不过都是他们用来约束世人的陈词而已,那所谓的正,早就被他们踩在脚下,可笑。”
冷幽月突然有些想笑,客栈中这个人的言语激扬,让大多数人都沉默了,质疑之声一旦有了,便犹如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拾。
“听说当年,多少武林人士一起上西华山,希望无极宗出面镇压云浮楼,那宗主云易之已经有意答应了,无极宗大弟子,京州明家二公子明长渊匆匆赶回,然后云易之便改变了注意,也只是听说,不知道当年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的明长渊又该如何自处。”
人群之中渐渐沉默,那昏暗之中,木清扬的脸上,似笑非笑,摇了摇头,便起身来往楼上去。
“江湖路,从来远,笑矣乎,悲矣乎!”
众人看着那个人,他自那个昏暗的角落站起身来,脸上似笑非笑,大声的说着往楼上去了,鬓间,两缕白发略显苍伤,可是他的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他的身后,两个年轻人,黑衣长剑,默默的跟着,走到转角处,其中一个转过头来,眼光扫过厅中众人,凌厉无比。
“木寒冰!”
“那个人是木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