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结束后的三个月阿雷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是怎样度过的,也许还是老样子,啤酒游戏和睡觉,每天睡到头疼了再起来,午饭和早饭通常是一起吃的,玩着手机经常就忘了现在是下午还是晚上,走在路上看着路过的人发呆,提不起兴趣。
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个月,阿雷就得到了被录取的消息。
当阿雷知道那所学校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惊讶。
阿雷这样对着窗外迷茫了一会儿,抽了几支烟,发了很久的呆以后,阿雷在全国征兵网上填了自己的信息和联系方式。
那时候已经快到了七月份,每天看着手机都能刷到很多征兵的宣传视频。
“脑子里永远有任务,肩膀上永远有责任,胸膛里永远有热血”很燃的宣传片。
阿雷没有刻意的去看这些东西。
但是阿雷知道,他确实需要一场历练,人欠下债的终究要补上,自己过的舒服日子早晚有一天老天会让自己还的。
阿雷想要一种铭心刻骨的经历,能让自己明白以前的日子自己是怎么过的,让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白痴,除了混吃等死自己什么也不会。
让阿雷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屁孩。
每年考上大学的人都很多,但是去当兵的就很少了,尤其是在阿雷那样的县城,每年也就几十个人。
阿雷想起新兵中队自己排长说过一句话,到这儿的要么是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的,要么是家里管不了送到这儿让我们管管的,还有就是觉得社会上太难混想到这儿吃碗轻松饭的。
阿雷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真话,虽然这句话当时听着有点刺耳,但随后的几个月让阿雷明白这样说话的方式真的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每个当兵的走的时候都是很高兴的,胸前戴着大红花,穿着很多人都没穿上的绿迷彩,走在街上绝对是瞩目的焦点。
加上当地的宣传:当兵入伍,无上光荣。
那当时绝对觉得自己赚足了面子,走在别人面前都会自豪的说:我要去当兵了。
阿雷虽然没在嘴上表现出来但其实阿雷觉得自己很光荣。
阿雷觉得自己同龄段的都还在上学而自己已经穿上了军装成为了一名军人,自己是要保护他们的人,以后他们见到自己就要叫解放军叔叔了。
当时这些不成熟的想法带来的喜悦甚至压过所有事情。
在专门为阿雷送行的宴席上,阿雷脖子被好多人戴上了红绸缎,阿雷戴着绿色的军帽,站在台上甚至有点害羞,你能想象当时那个滑稽样子。
在阿雷决定要走的时候,很多熟悉阿雷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有的人就打趣的说:
你这个样子别没过一个月就跑回来了。
也有的说:当兵的苦你能受得了嘛你这身板。
阿雷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
阿雷笑着说:没事,你们放心,我再不济也不会跑回来的。
事实上在新兵连刚开始的一个月甚至到新兵连结束,阿雷都在问战友和自己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当兵?
结果得到的答案到后来基本统一了:
脑子进水了。
从地方青年到军人的转变那一步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掉一层皮吧。
阿雷接到武装部打来的电话是在报名一个星期以后,阿雷躺在床上玩王者,武装部的电话就到了。
内容很简单:你是某某吗?
嗯,是。
我是某某县武装部的,你是在网上报了名要参军是吧?
是。
那你明天和你家长到武装部来一下,我们要核实一下,还有下星期体检。
阿雷说:好。
体检的时候有些人也知道,外科内科各种科,血检尿检各种检,然后全身上下脱光了给你检查个遍。
还有个政治心理测试,阿雷记得当时得的分还不错。
有一件事阿雷一直记得,很有意思,就是全身脱光检查的时候,有时医生来一句:包脾昌。
阿雷第一遍听见的时候以为是哪个体检的叫包脾昌。
阿雷还在想这名字起的真是非常的个性。
过了一会儿阿雷又听见医生喊包脾昌。
阿雷转头看过去,哦,医生在那人身体某部位翻弄着什么。
阿雷恍然大悟,原来医生在说包皮长。
这就是发生在阿雷身边的事情。
其实部队里除了苦也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自然没有什么悬念,阿雷通过了体检。现在就等着坐火车到某个遥远的地方默默做出贡献。
那天阿雷和家人正一早正要去某个旅游景点玩一会儿。时间快到中午,他们都快到地方了,武装部来电话了,让阿雷现在到火车站。
阿雷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想着这离别来的很突然啊。
于是阿雷和家人开车原路返回,到了火车站阿雷看到已经有不少穿着和阿雷一样衣服的人在站口转悠,当然少不了他们父母陪着。
阿雷和家人便在站外聊天,过了一会儿当地武装部长来了,阿雷和其他入伍的人们便被集合听部长讲话。
部长说了什么阿雷已经记不清了,阿雷只记得当时是晴天,蓝天白云照映在车站的玻璃窗上,看着很静。
你觉得你有多坚强?
当部长讲完阿雷和入伍的新兵们就要和家人告别进火车站了。
大概有很多人和阿雷一样笑着跟他们说我要走了,不要想我。
转身的一瞬间,心里就空了。
阿雷和新兵们进了火车站,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见外面的家人,他们也靠在玻璃上看着我阿雷们。
有的人受不了离别,就转头走开了,不想看孩子走远,有人一直站在窗外,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直招手……
火车来了,阿雷和新兵们的心里也越来越紧。
玻璃窗不是很大,阿雷在最后发车的时候没有看到送别的家人。
坐到了火车上,阿雷和新兵们也就不装了,眼泪顺着眼角就流到了脸上,没有声音,阿雷和其他人都能看得见。
……
到了晚上吃过了面包火腿肠和泡面,阿雷和其他人稍微都缓过来了一点。
带车的干部也安慰阿雷他们说:都是大男人了,要坚强一点,你们父母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哭,你们是他们的骄傲,未来你们还将是合格的战士,都打起精神来。
阿雷记得那时候流行刀山火海那首喊麦,半节车厢都在响着刀怒斩雪翼雕……
晚上有抽着烟打牌的人,有开视频跟家里人或是女朋友告别的人,有躺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人,有跟旁边的人聊天的人,有眯着眼睛睡觉的人,少有人真正的睡着了。只不过一个白天经历的太多了,谁都需要有一个接受和缓解的过程。
阿雷和新兵们坐在火车上,坐了两天三夜,这期间有的人看起来好了一点,有的人还没有从家里的状态换过来。
不管怎样,阿雷们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阿雷们拿着各自的东西:武装部发的战备包和家人给带的东西,走出车站。
那是早上,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住清早的寒风,阿雷们提着东西的手也被冻的通红。
阿雷们在带车干部和单位士官的带领下登上卡车的大厢,在战备包上整齐的坐成四列。
后面的安全员朝着后视镜挥挥手表示都坐好了,然后车辆起步,走成车队,向着大队出发。
阿雷坐在车厢的后面,那车后面的帘子有时会被风吹起来一点阿雷也能看到些外面的情况。
阿雷知道自己过了市区到了郊外,过了一会儿阿雷隐约的听到了锣鼓的声音。阿雷意识到自己就要到了,到那个传说中的新兵连。
随着锣鼓和炮仗的声音越来越响车厢里开始兴奋起来,脚下的寒冷和到陌生环境的失落感暂时的被抛到了脑后。
情绪是会传染的,阿雷和新兵们兴奋起来,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生活,但看到一群老兵的为自己敲鼓放炮,阿雷觉得很高兴,仿佛自己是他们的贵客一样。
后来阿雷知道有一句话:新兵下连,老兵过年。
阿雷们的脸上都带着懵懂无知,表明了自己是个菜鸟这身份。
那些站在道路两边鼓掌欢迎和热情为阿雷们提包的老兵那时候肯定都高兴坏了:今年又来了这么多干活的,以后我可就轻松了。
阿雷在机关楼前的广场上集合,放好包蹲下,等着被点名挑走。
中队长带着骨干在新兵里面穿梭,说:这个我要了、这个给你。
阿雷很荣幸的被整个大队最会玩的中队长挑走了。
只不过那时候阿雷还不知道,觉得这人长得还挺慈祥,带自己的班长还长得像自己亲戚。
后来阿雷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全大队最难混的就是把自己挑走的中队。这就是命,不想来什么它就来什么,命让阿雷难过,也让阿雷难忘。
新兵中队教会阿雷很多,阿雷知道不管它是怎么教自己的,只要教了,自己就得感谢它,因为它教自己的能让自己记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