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之见内室没人了,只剩下她和姑毓,方才舒了一口气。她凝神望着他,见他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心里就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在扎一般。
她将手伸进袖间,捏紧了袖中的物什。那是一瓶毒药,是出嫁前姐姐派人给她的,让她若查明姑毓确有反叛之心,便趁他不备,让他服下,必死无疑。
近日来她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加上暗中探访,再加上姑毓似乎并未想要对她隐瞒什么,是以她对他的许多行踪已是了解了个大概——而枕边人暗藏的那一颗雄心,她也已明白了七八分。偏偏她却一直藏在心中,不愿将事实剖出来。
今日他身受重伤,于她倒是个机会。若她现在杀了他,便可保江山无恙,她也不必再担心姐姐与父亲今后的安危,不必再担心血流成河。
可她却迟疑了——他这般好,又让她如何下得去手。
世间万事,大都抵不过一个情字。她不可否认,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间,她已是对他动了心。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床上人突然呻吟了一声,迷迷糊糊着:“水。”
绛之一听,忙松了药瓶,去倒了水来喂他喝。姑毓嗓子干得厉害,就着她的手连喝了好几口。
绛之见他不再喝了,方才将杯子放在一边的几上,皱着眉看他:“王爷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可痛得厉害?”
姑毓摇摇头,道:“小伤而已,无妨。王妃……”他用他那漆黑的眼望她,静静道:“王妃不用担心。”
绛之颇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她想起自己袖中的毒药,想起自己方才起的那一番龌龊心思,心里不安极了。她僵着嘴角,笑笑:“那便好。”
二人一时无话。
绛之越发坐立难安,此时外室传来动静,萼瑶端了药走进来:“王爷,王妃,药好了。”
绛之接过,放在了矮几上,小心地扶起他的上身,才舀了一勺药,吹凉了些,递到他面前,姑毓看了半晌,才低头喝了一口,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严泗走进来:“王爷,您醒啦?”姑毓咽下一口苦药,微皱了眉:“嗯。”
严泗道:“您可算是醒了。对了,王妃,宾客们都差不多安排好了。”
“嗯,那便好。”绛之应了一声,这边姑毓已是将药喝完了,她便放下碗,捡了一块蜜饯要喂给姑毓,“药太苦,王爷吃块蜜饯去去苦味。”
姑毓打小儿便不爱吃药,他着实是受不了那股子怪味,一般能不吃便不吃,只是今日绛之在,他怕失了面子,所以不好不喝,可现在她又要自己吃那些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还是当着下人的面,那他岂不是更丢脸?他将脸别开:“本王又不是稚童,怎么还吃这些?”
绛之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道:“好,不吃。萼瑶,你将药碗收了吧。严泗,你也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就是。”
二人便告了退。
“王爷。”待二人离开,绛之才柔声哄道,“那药苦口,王爷还是吃些蜜饯吧。”
“本王不吃。”姑毓见她挥退下人,竟就是为了让自己吃蜜饯,一时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王爷。”她还是极耐心地哄着。
姑毓转了脸看她,见她对他如此上心,不由得舒心起来,连带着伤口的疼痛也感觉轻了不少,他坏心眼道:“你先吃一块,本王再吃。”
“当真?”
“当真。”
绛之拗不过他,吃了一块:“这下王爷总能吃了吧?”
姑毓笑了笑,五官立时生动起来,绛之不禁愣了愣神,只听得他道:“本王本想告诉你,本王就只看中了你嘴里的这一块。”
他一下拉过还在愣神的绛之,低头吻住了她,唇舌辗转,她舌间满是蜜饯的甜意,他舌间尚散发着药的苦味,甘苦交集,回味无穷。
许久,他才松开她,眸光湛湛,沉了声:“真甜。”
绛之喘着气,唇色嫣红,她不自然地别过了头,脸颊红透。
姑毓瞧她这模样,也是愣了愣,他好心情地捡起一块蜜饯,嚼了嚼:“这蜜饯确实不错。”
绛之不答,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