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夸张成分,我被一路揪着往小镇走去,老爸的手至此至终都没松过。当到达小镇的时候,我的耳朵已经没了直觉——当然,除了点被开水烫的感觉。
“李连英!”
老爸终于松开了手,他朝姐夫家大步走去,额头大汗,满脸通红,青筋暴露,他的大手用力的砸在了姐夫家门上,一下又一下。
“李连英!”
不见动静,他干脆改成了用脚踢。不巧,门不结实,第一脚就被踢开了,门朝内用力砸去,铁门闩“哐”的一声砸在墙上,不料,掉了,于是门闩在地上反弹了几下,朝里屋“哐哐”滚去。
“咦?幺叔吗?”
这是堂姐的声音,哪怕是在里屋也能感觉到声音的尖锐,刺耳。
她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菜勺,勺子上绕着一层白雾。
“幺叔啊,你找连英吗,他没在……”
我感觉,她说了假话。
“没在?老子不信你的鬼话,给我叫他出来!”
老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嘎吱作响,他将猎枪支着,身体前倾,同样的,他仍旧青筋暴露,满眼凶光。这时候他像是有一种能吃人的能力一样,如果李连英在场,没准老爸真要把他嚼来吃了。
“幺叔,他真的没在,他还没回来。”
“那他去哪里了,给我叫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他没说。”说完,她解下围裙,挂在了墙上。
老爸站了起来,在原地转悠了回,突然他鼻子嗅了嗅,好像他能闻到什么味道一样。
他把枪拉开了,上了颗弹丸,然后,他直接朝里屋大步走去。
堂姐想要阻止,但晚了。
“李连英!”他在里屋咆哮着。
“幺叔……幺……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没在家吗?嗯?”
房门砰的一声关了。
我揉了揉耳朵,朝椅子走去,一坐下没想到得了个踉跄,椅子倒了,一只脚断了。
“姐,我耳朵好痛……”
“怎么嗯?”她眼睛泛起一点光,关切的摸着我的脸。
我委屈的给她说着我的遭遇,尽量把我被揪耳朵的桥段说得格外精彩。说完我还哭了会。
不料她突然问:“为什么?”
“因为……”我说“这把枪打伤人家了,还是个叫花子。”
“该!”
她一边骂着我,一边去找纱布沾了沾热水,给我敷耳朵。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让我感到了一丝慰藉。
不久,门开了,我清楚记得堂哥是跑着出来的,而且整个开门的过程,伴随着一阵“砰砰”声。
他被打了。
他大叫着跑了出来——是逃出来的。
他手捂着脸,像是一阵风,没来得及看我们一眼就窜了出去。
老爸在后面大骂着,骂得很难听,这算得上是我所听过的最难听的话,所有我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进去。
他举着枪追了出去,他用出了追兔子的速度,整个人是朝屋外飞出去的,到门口时,他干脆转过来吐了一口口水,然后继续追出去。我知道这口口水是对我吐的。
“幺叔……”堂姐想要说什么,但反应过来时,他俩都跑去了很远。
她什么都没说,也跑了出去,我记得,当时她的手上还拿着那把勺子,上面的雾气也早就不见了。
后来,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傻站着盯着那只断下来的板凳脚,一动不动。
我似乎看得出了神,眼睛迷离。
突然我又想到了老爸是端着枪跑出去的,就像是刚刚才跑出去的一样,那一幕历历在目。我顿时发现了这个迟钝的意识,随即也跑了出去,被踢烂的门被我拉关上,我跑出屋外,任凭它在身后嘎吱作响。
我望了望街道两头,左面是家的方向,说不上什么缘由,我排除了这个方向。随后,我朝另一边跑去,一直跑到尽头,这儿是两条道,同样一左一右。
不过还好,我看见了堂姐,她在右边很远的地方,她背对我,招着手,好像在大喊什么。在她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跑着,相隔不远,后面的一个端着枪,看出来了,那是老爸。
他们绕着一堆草垛跑着,绕了好几圈,突然,在一瞬间,前面的男人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