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离别
“婼儿,你怎么还不醒来,婼儿……”恍若梦境,我昏昏沉沉间总是听到有人唤我,可我却不愿睁开眼睛,不敢面对黑暗之后的光明,直到我的意识彻底清醒。
“婼儿!婼儿!你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是诸葛那张憔悴的脸,他欣喜若狂地抱住我,下巴上的青茬扎得我生疼,还有他那嘶哑的声音,“婼儿,我真害怕你一睡不醒!可算醒了!”看这情形,那些楚巫应该是没能如愿烧死我,我庆幸之余又有些恐慌,以前觉得神灵鬼怪巫师什么的,都是弄虚作假,骗人的把戏,可是我身上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如今这楚巫似乎真的能通天意一样,我害怕楚巫能看清我的真面目,将我当成妖女一样处置了,我能逃得了这一次,保不齐还有下一次。
荆楚之地古时就属于楚国,楚国向来信鬼巫、重人祠,听说这里的百姓大小事情都离不开巫术占卜活动,无论是造屋铺桥,还是修堤筑坝,百姓往往都习惯于求神问巫,占卜问卦,家家必备一本黄历,掐指算着黄道吉日,甚至连生老病死,丧葬嫁娶,也都离不开巫师鬼神的指引和帮助。
楚巫,便是为天地鬼神与人交通的媒介者,据说他们能使鬼神附体,或用其他方式见到鬼神,总之是具有与鬼神沟通的功能而不同于常人。如果真如传闻所说,那我岂不是……
我不敢想!正发呆之际,诸葛的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神,见他一脸恼意,“婼儿,你莫不是被烧傻了?”
啊!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阿北,刘琦他……”
“婼儿,你听我说,刘琦他去年的时候便身染绝症,病入膏肓了,如今若不火葬了他,他这病要是散播开,到时殃及无辜百姓,后果不堪设想……”诸葛柔声安慰着我,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的我不快,其实,当我醒来的瞬间我便已想通了,刘琦的病,不止一个人与我讲过,就连刘琦自己因自己的病对我避而远之,只是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他相处多时,并没有被感染,可能自己体内有抗体,所以从没有把他的病当一回事,但他的病放在古代,确实令人闻而生畏,望而却步。我已经看透,不再执着。推开诸葛搂着我的胳膊,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方才被他抱的太紧了,诸葛以为我要干傻事,重又搂住我,口中呢喃:“婼儿,你可是累了,可要再躺一会。”我无奈的摇摇头,只好躺在他怀里,感受他抱着我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哐当”,一盆水洒了一地,五月傻傻的站在门口,嗓子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撇嘴带着哭腔向我奔来,跑到我榻边又“扑通”跪地,攀着床沿,“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昏睡了整整五天,奴婢是柴米也喂不尽,一口药你也都要吐出大半口,整个人像是得了癔症一样,说着胡话,却怎么也叫不醒!奴婢没有办法……幸而军师来了,若不是军师一口一口的喂,日日守在床前,奴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姑娘……”五月伏在榻前,哭成泪人,估计是我昏睡时的情况太糟糕,把她吓着了,从她话里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睡了五天。回眸瞧瞧诸葛,他的眼睛红通通的,眼下还一片片青黑,面容憔悴的好像我不是睡了五天,而是睡了五年,他鬓角竟然有些银白,我一怔,心下一阵暖流,又是一阵绞痛,诸葛啊诸葛,他对我的情意,我要如何还他呢!
我问五月,究竟我是如何逃离楚巫的火烧之劫的,五月吞吞吐吐,言辞躲闪,最后我硬逼着她说出了事情的来去,原来那天意外的下起了一场大雨,浇灭了冲天大火。次日诸葛赶到,下令诛杀了那个要火烧我的楚巫,五月说了不敢抬头看我,但我却被诸葛的铁血手腕震惊,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护着我,想必此时襄阳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五月,你只管说,我不会怪你的。”我问五月,襄阳城的百姓都是怎么传我的,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诸葛大面积封锁消息。
“姑娘还是不要听的好。”五月低下头,不敢回答。
“五月,不用瞒我,我必须要知道。”或许我不该来襄阳城,这里比起荆州,更加是非。
“他们说,说姑娘是妖女,蛊惑人心,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便身带煞气,民间的大楚巫死前留有谶语,说,说……”五月突然跪下,泪流满面,仰头求我:“姑娘,你还是别问了,如今姑娘好好的,不要辜负了军师的一片心,放宽心,调养身子吧!”我见她如此坚定,想来是诸葛已严严实实吩咐过她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况且,我自己也不想听那大楚巫的预言,总觉得他阴森可怖,我想想便觉得胆颤。没想到回到荆州之后,我的身体却出了问题,整日打不起精神,对镜时,从铜镜当中看到我模糊的面庞上有几点猩红,那是大楚巫吐在我脸上的水沫子造成的,大夫给了我一瓶药膏,说是抹一个月便能好转,如今看着,他此话不虚,大大小小差不多都结痂快好了。我问大夫为何躺了大半个月了,身子还是不利索,腿下浮肿,脚力绵软无力,走在地上像是踩在云上一样不踏实,以至于我更不愿意下床走动了。大夫透过琉璃串替我把了把脉,又叫我伸了舌苔,左右瞧了我的面相,面无表情的退下。我知道这是大夫的职业本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病情,都不能在病人面前表现出来,以免病人情绪波动,不过病体多敏感,大夫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作为病人的我都能察觉到,在他将要走出内室时,我忍不住叫住了大夫,问他:“大夫,你与我实话说了吧,我究竟是何病?”这样一日拖至两日,瞒来瞒去的,反而叫我心神不宁,胡乱猜想。
“姑娘,并无大碍。”大夫恭敬回答。
我急了,怎么能没有大碍呢!“那我身子乏力,脚下松软是怎么回事?”
“姑娘平日里可是衣食皆有他人照顾?”大夫果然慧眼金睛,平时都是诸葛喂我的,一日三餐,从不落下,他嫌那两个丫鬟做不好,凡是都亲力亲为,除了帮我穿衣服。想到这儿,我羞涩的点点头。
“姑娘这半月是不是从未下过床?”啊,这他都能看出来?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确实,我连下床吃个饭都是诸葛抱着的,差点连上厕所他都要跟着……我脸上又是一热,愈加羞涩的点点头。
“姑娘这是懒惰之症。”说完,大夫拱手作揖甩了袖子走了,好像我的病给他行医生涯蒙了羞一样。
晚间诸葛来时,我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满脸无辜,不明所以,五月和辛夷捂着嘴在旁边笑个不停,他自觉没意思,走到榻边弯腰伸手欲抱我,被我一手打开,我气着说道:“都是你,大夫说我太懒散了,所以才得病的,天底下最奇葩的病都被我得了。”我正在气着,诸葛却笑了起来,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满眼宠溺道:“好,今日开始,你便可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自己走路……”
“还有,还有,我还要自己骑马!”我嚷嚷完,却见他脸色一怔,以为他不会答应,正偃旗息鼓,他忽的一把搂过我,幽幽说道:“我的婼儿又回来了,只要你能回到从前模样,我什么都依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漱漱而下,这段日子我食欲不振,没个精神,足不出户,整日闷着自己,看着诸葛围着我团团转,也急的团团转,原本我也以为自己得了不治绝症,茶饭不思,胡思乱想,害的阿北也不安生,直到今日我才如梦初醒,连五月这个小小的丫头都能看的透彻,我不能辜负诸葛不能辜负他为我做的一切。这个视我为至亲至爱的人,我爱他如父的人,我不能令他失望,我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