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气势磅礴的祖庙在群山的怀抱中苏醒,露珠挂在碧瓦玉石之上更显瑰宏亮丽,濛濛的水气,带着草木的清香,远远望去一片静谧肃然。
幕朝原虽然已是暮年,但每天早晨必会在木桩前面操练一番。他总感觉自己的一身武艺还会有用武之地,所以不敢荒废。
一会的功夫,幕朝原已经打出上百招,汗珠顺着花白的头发从额头滴落。
幕朝原心中暗自叹息,年轻时这么一会,身子还没热乎上来,如今确实老了。
北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有一个自称你学生的人找你。”
突然不好的预感掠过幕朝原心头,迅速跟着北临赶去安马巷。
关明瀚在正厅里快速地踱着步,见到幕朝原回来,赶忙走上一步,“老师,…………………”
关明瀚看了看北临,眼神狐疑起来。
北临知趣地退出正厅。
“典仪司主司陈俊玄、郎中令高进梁、内史王玺南叛国乱政,今日就在青禾台斩首示众。”
幕朝原像被惊雷击中一样,这三人都是同意迎立世子的重臣,如今一同被斩首,会不会是密谋之事已经泄露,
“而且君上不打周宁郡,而是要进攻北幽。”
“什么?”幕朝原只觉脑袋里一团乱麻,所有计划都将被打乱,关明翰赶忙将幕朝原扶到座椅上。
“这就是逼北幽斩杀质子啊。”
“老师,我们怎么办?”
“如今,只有这样了。”幕朝原思索一会,恢复原来的镇静,像是大战之前在做战略部署,“我有一份为迎回世子所写的请表,上面有众臣的署名,我拿着这个赶去北幽找北云正。”
“老师可是要……”关明瀚猜中幕朝原的意思,看着这个暮年之人,依然要为已经丢弃自己的青国奔走拼命。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跪在地上,握住幕朝原的手,担忧地说道:“去北幽路途遥远,翻山越岭,还是让学生去吧。”
幕朝原捏着关明瀚的肩膀,笑着说道:“年轻的时候,我跟随主君,三次进军关西,两次攻打饶柳、新泉,去北幽的路,我熟得很。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回到年轻时策马扬鞭的战场上去看看。”
幕朝原眼中又浮现出当年金戈铁马的场面,想当年意气风发,如今已是快要入土之人,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幕朝原还记得一次进军关西的途中,在青北空濛的山谷里,一条溪水流淌而过,主君问自己:“你说这会不会是冰冠山上的冰雪融化而来?”自己还在和主君解释说:“冰冠山上的雪水只流进银川河,…………”自己还没说完,颜向冰将自己打住,对着主君长揖说道:“冰冠山的冰雪是往生神赐予人间的甘露,只要往生神在心中,哪里的水都是冰冠山的甘露。”
当自己惊讶于颜向冰编故事能力的时候,发现主君嘴角露出了笑容。如今一晃三十余年过去了,当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左奕门是个重要的位置,你在奉阳等着,不要有任何的动作。有什么行动,我会告诉你的。”幕朝原将关明瀚扶起,“我最后还要找一个人,他如果没有忘记先人的话,咱们的事就成了一半。”
灼昂登位之初,大封上将军府里的功臣。除了沈行森外,其他人都有官职。最荣耀的当属陆惇和梁均诺,陆惇封为武大夫,掌管武安阁,是武官里最高官职,统领所有将领。梁均诺封为左卫军将军,掌管宫城内城的亲卫军。
陆惇对灼昂忠心不二,无论是抓人还是抄家,只要灼昂一句话,陆惇便会依令行事。灼昂对他非常地满意。
而梁均诺却总是自恃以青国社稷为重,屡屡劝谏灼昂不应杀戮太重。要轻徭薄赋,灼昂越看他越不顺眼,此时他力劝灼昂延缓建立新都城的进度,否则赋税太重,怕激起民变。灼昂在朝堂之上大怒,勒令他在家中休养数日,不必上朝。
如今灼昂已经第二次不让梁均诺上朝,群臣都在纷纷议论,梁均诺怕是要被革官夺职。
此时梁均诺在凉亭中,一身散衫坐在躺椅上,风从他的宽袍大袖中穿过,衣衫鼓起,将健壮的身体遮盖,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威严将领。
一口清茶喝下,梁均诺闭上眼回味,茶叶的苦涩与甘甜轮转,就像是自己在上将军府前踱步时,做出决定前后一样。
梁均诺的祖父是追随灼青扬南下的十八骑之一,对灼青扬忠心耿耿,历经三朝,看着青国建立,看着青国一点点地强大。所以一直教育自己的孩子不可做奸佞之事,不可做对不起青国之事。去世的时候,灼青扬赐匾额“忠孝”,所以梁家的人都以忠孝之名自居,誓做青国百世忠孝之臣。
梁均诺想起当年的灼昂,虽然年纪尚轻,但作战骁勇神武,指挥若定,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被威侯封为辅国上将军的时候,梁均诺决定追随他,只求为青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可如今的灼昂残忍冷酷,像一头闻见血腥的嗜血猛兽,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将他拉回。
梁均诺看着天空,他多想祖父、父亲能出现在自己身前,告诉自己该如何劝说已经发了疯的灼昂,该如何让青国继续强大。
突然一位侍女走到梁均诺的身边,“将军,有位老者求见。”
如今这种形势,朝中大臣多不与自己亲近,还有谁会想起自己这么一个被君上勒令回家的人。梁均诺走到偏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侍女也是一阵诧异,“我让他在这里等着,怎么不见了。”
梁均诺无心追究,便走到院子里,打发自己郁闷的心情。突然供奉着祖先牌位的屋子里,发出一阵响动。梁均诺疾步走向那间屋子,远远地透过镂空的窗户,看见蒲团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跪拜。
梁均诺心中暗骂着,哪个不要命的敢惊动自己的先祖,急急地走近,正欲大喊,老者突然站起转过身。当梁均诺看清那张老迈的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爬满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