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灼昂将身前的长案拍得直响,长案每响一声,殿上的大臣身子都会抖一抖。
“刘文礼两万余骑,竟然被叛军全部歼灭。”灼昂怒不可遏,“陈冕从军十余年,堂堂一方守将竟然被叛军夜袭了军营。”
“嘭”灼昂又拍了下桌子,“把寡人的脸都丢尽了。”
“奉阳城西共十一城,如今叛军已夺下六城。他们再这么肆意地在青国土地上攻城略地,这无疑是要将刀子插进寡人的心口。武大夫,将陈冕和刘文礼的家人一并处决,给其余众将军看看,若是自己守城不利,家人也会随自己下地狱。”
众大臣皆是低着头咬牙咧嘴,心痛不已。
陆惇也是顿了顿问道:“君上,可是全部?”
灼昂拍着长案,瞪着陆惇大喊道:“全部!全部!怎么连你也听不懂寡人说话了。”
陆惇抿着嘴,不情愿地抱拳道:“领命!”从灼昂继位开始,让他砍头,抓人,他从来都欣然照办,未曾多问过一句。可是如今守将战死,应当抚慰家人,来表奖守将的爱国为民之心。可如今灼昂竟然要将战败守将的家人全部斩首,可是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赵世诚跪倒在地,“君上,如今长公子…………”
“什么长公子!他现在乱臣贼子!”灼昂瞟了眼赵世诚。
赵世诚赶忙不停地磕头,“君上恕罪,乱臣灼滦现在手上有北幽强兵,又有虎翼…………又有幕朝原随身辅佐,一把武侯织雪剑深得人心。如果想要将其战败,万不可再失掉众将士的心。”
“人心有何用,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他们就不会为寡人卖命!”灼昂不以为然。
赵世诚无奈地摇摇头,对于灼昂的暴行,他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行军打仗之事上大夫不必管了,你速速再给寡人征调十万军士。”灼昂右手握成拳,砸在左手掌上,“滦弟纵然有祖父的‘冷荒血’,能敌得过十万余众?”
赵世诚想起水深火热的百姓,心里仿佛在滴血。当初他投降灼昂时,本想着灼昂武人心性必会带领青国开疆拓土,称霸中原。但谁知灼昂上位之后竟贪图享乐,横征暴敛,眼看青国就要葬送在这个暴君的手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君上,可否暂缓新都城建设,如此巨大的徭役,百姓已然吃不消。可否将乱臣灼滦击败之后再开始建设新都城。”
“我青国数百万众,这点人都征不回来吗?”灼昂摆摆手,示意赵世诚退下。
“君上,再征调十万兵役,怕是要激起民变!”赵世诚握拳砸地,垂泪恳求道,众大臣看到赵世诚的样子,心痛难耐。
“民变!有不愿服兵役的人,杀无赦!”灼昂的眼眸血红,“武大夫,将乾安城守将郑君明的家人一同下狱!”
大殿上众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血腥的暴君,像是被雷霆击中一般,浑身发麻。
看着底下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灼昂感觉心情非常舒畅。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让别人害怕自己成为了唯一信奉的法则,“告诉郑君明,若守住乾安城,家人平安无事。若将乾安城丢了,就看看陈冕、刘文礼的下场。”
陆惇感觉自己没有力气抱拳了,“得令!”陆惇微声说道,再也没有平日里如洪钟般浑厚的声音了,他挺身走出了大殿,在他手中被斩首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但从未像这次一样心痛过。
“君上,不可啊!”赵世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万不可再添杀戮了。”
“上大夫,不可文人心思。”
赵世诚看着这个残忍的君主,感觉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变凉,最后竟连打了几个寒颤。
赵世诚起身缓缓地将朝服脱下,将官帽摘下放到叠好的朝服上,就像灼昂封他为上大夫,内侍官拿着朝服官帽时一样。
只见披头散发的老者微声说道:“君上,恕老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君上将武侯数十年的心血消磨殆尽。”
赵世诚缓缓地走出百官的队伍,向灼昂躬身行礼,“臣一不能劝君主,二不能克乱臣。有负君上所托,唯有一死,以谢君上,希望青国国祚绵长,天佑君上。”
灼昂不耐烦地看着这个迂腐的老臣。
众人惊诧万分之时,赵世诚已经猛地起身,一头撞到了远处的玉柱上。顿时血光飞溅,玉柱屹然不动,赵世诚身体僵直地倒在大殿上。
众大臣纷纷跪下掩面而泣,心中悲苦万分。灼昂看着赵世诚身下慢慢凝成的血泊,那暗红的血色仿佛已经永远地融进大殿的地板,竟有些不知所措了。鲜血他并不陌生,从军十多年,战场上这点鲜血算什么。可是如今上大夫血溅朝堂,感觉比被围困的将军不愿投降敌军一样自刎还悲壮。
内侍官跑去探了探赵世诚的鼻息,转身说道:“君上,上大夫没有气息了。”灼昂起身想去将老臣抱起,可感觉自己疲倦极了,这一小段路隔绝了生死,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灼昂缓缓坐下,用手掩着面,脑袋天旋地转,朝底下大臣们摆摆手,内侍官朗声道:“散!”
底下大臣相互送着眼色,没有动身,底下微弱的议论声让灼昂的头更加难受,“滚!”灼昂不耐烦地说道。
群臣被吓得身子一震,缓缓地往大殿外退去。
“君上,上大夫的尸首该如何处理。”群臣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群臣纷纷跪倒在大殿门口。
“亲卫军,将上大夫尸首整理好,送回家去吧。”灼昂语气平缓,说罢用力地挥挥手,群臣这才散去。
不一会,一队身着甲胄的亲卫军走进大殿,将赵世诚的尸体抬走,灼昂看着鲜血滴落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仿佛能听见那滴血的声音。自己感觉一阵寒冷,是从未有过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