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他说的话,就犹如看到了夜幕中的一束曙光,我兴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流着眼泪弯腰给他敬了个礼。他笑了,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号码,过了几秒中,他开始说话了,但是他说的应该是南京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在他说出的句子里能听到那么一两个字。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挂掉了电话,他的脸上闪现出了那么一丝失望:‘陆军军官学院确实有个叫肖石的,但是他已经毕业一年了,又到成都军区工作去了。我的这位战友就是肖石曾经的教官,他说的话准没错,而且我还再三确认了有没有同名同姓的还未毕业的学生,他说没有,我又不太放心,又问他那个去成都军区工作的肖石是否是从贵州来的,他也说没错,就是从贵州来的。这样看来,你这趟是白跑了。’”
说罢那番话,他十分同情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又像蔫了的柿子一般,哭了起来。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怎么办,如果我的包和我的钱都还在,我会毫不犹豫地就买火车票继续赶往成都,我要去找他,不找到他我就不罢休。但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我又怎么去找呢?”
看到我急了,那位中年警察似乎于心不忍,他把卫生纸递给我:‘我的那位战友是你男朋友的教官,他听说他学生的女朋友来了,而且包还掉了,所以就让我先给你一些路费,让你回家,或者,如果你要去成都找他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买一张到成都的火车票。’”
我一听又似乎看到了希望,我几乎是要给这位警察跪下了,但是我的腿刚要跪倒下去时,他急忙扶住了我:‘大妹子,我原来也当过兵,我未婚妻也在家等了我差不多十年,尽管他没有到部队去找过我,但是我也明白你的心情。’”
说罢,他又对旁边的一位年轻警察说了几句,还是南京的方言,我还是听不懂。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二十块钱,说道:‘我给你买一张火车票,再给你买上些吃的,这二十块钱你就放在身上,去了成都,不管找没找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家去,一个大姑娘在外面一直跑,家里得多担心啊。’”
我用颤颤巍巍的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钱,心里一下子就如被冰冻之后突然间就遇到了一盆浇下来的温水一般,那种温暖竟然带着阵阵的刺痛感。”
他让我先坐一会,我就这样坐在警务室里,他让另外一位年轻的警察给我倒了杯温开水,然后就若有所思地点上了一根烟抽起来。”
过了没多久,刚才出去的年轻警察回来了,左手拿着一张火车票,右手拎着一袋用塑料袋子装着的东西。他一走进来,就用方言和中年警察说了起来,等他说完,中年警察就接过了火车票和那袋子东西。此时我方才看清,袋子里装着的是饼干、八宝粥、矿泉水、火腿肠等吃食,老警察把火车票和那袋吃的一起递给了我:‘大妹子,现在去往成都的火车票马上就要开始检票了,我知道你放不下,是一定要去那边继续找的,这是车票,这是路上的吃食,你拿好,赶快去准备蹬车吧。’”
我再次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火车票和那袋吃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一直打转,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么好运,竟然可以遇到这么好的人。”
走出了警务室之后,我回头看了看他们,老警察似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走了出来,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找到,就赶快先回家,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了,路上注意安全。’说罢他挥了挥手。我的眼睛再次模糊起来,拿着车票和那袋吃的就朝着候车室的检票窗口走去了。”
她再次顿了一顿,因为此时,她的眼泪已经流满了她的脸,似乎那天在南京火车站的警务室里,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够,也许,是她的那份感激和感动还没有完全地表达和释放出来吧。
她伸手给我要烟,我递给她一根,还给她点上了火,我自己也禁不住要抽上一根,来缓和自己对她这一路孤独却并不失感动的行程的敬佩和叹服了。
待我们都点上了烟之后,她抽了两口,用手捋了捋兔子的毛,兔子似乎已经在她的怀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再颤抖。
她接着说:“上了去往成都的火车之后,我再也不敢大意了,我进了洗手间,把那位警察给我的二十块钱放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我想,这样的话就算我睡着了,也不会被别人偷了去。然后,我就拿着那一袋吃的,但是一直都舍不得吃,直到肚子实在饿得难受了,我再吃上那么两片饼干。两盒方便面我说什么也不舍得吃,我想想后面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如果就这样吃掉了,后面实在饿得不行了又怎么办。于是,我就这样一直忍着。整个火车的行程差不多三十个小时,我吃完了一盒饼干,但是五根火腿肠和三盒方便面都没动,剩下的饼干还有三包,我看到自己到了成都火车站都还有这么多的食物,心也一下子放了下来。”
在火车上的三十几个小时,我没敢让自己睡沉了,我都是打个盹就赶快去洗手间洗一把脸,然后就坐着看车窗外的风景,哪怕是夜晚,我也看,我想这样的话也好让自己能不要睡那么多。”
我其实也期盼着座位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位老头,如果他可以和我聊聊的话,我就会清醒多了。但是,对面坐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还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孩,中年妇女一直在呼呼大睡,两个小孩就一直在摆弄着自己的玩具手枪和汽车。我不时会对两个小孩露出一个微笑,他们却兀自玩着,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于是,我就只能靠自己的毅力坚持着不要睡觉了。”
火车到达了成都之后,我依然保持着清醒,下了火车走出了站台之后,我就急忙赶到了火车站的警务室。我想,天下的警察都是为老百姓着想的,都是好警察,他们一定能告诉我成都军区究竟在什么地方。”
打定主意之后,我就赶往了警务室,我说明了自己要去成都军区之后,警务室里的一位女警就用四川话对我说,要从火车站正前方的站台坐114路公交车,到了军区的那个站下车就可以了。我连连道谢之后就按照她所说的大致方位去找站台去了。”
也许是我的运气还不坏,也许是老天爷同情我了,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站台,我问旁边的人,从这里到军区要坐多久的车,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差不多得半个小时。’我连忙称谢,心想那还好,很快就可以到那里了,我的心里再次看到了曙光。”
终于等到114路车来了,我急忙跳了上去,售票员就挡在车门口收钱。我有些尴尬,却也来不及顾上自己的尴尬,急忙脱下外衣,又伸手从衣领找到了贴身衣服的口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位警察给我的二十块钱递给她。后面等着上车的人却有些不耐烦,开始用四川话大声骂了起来:‘不要挡在门口,就你一个人坐车啊。’售票员是个女的,她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了对我的土气的十分不满。我当时十分委屈,急忙往前走了两步,让过了后面上来的人,售票员先收了其他人的钱之后再给我找零钱,退到的零钱是十九块五毛,一堆零票。我急忙又照着刚才的姿势,把钱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周围的人都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但是,我又转念一想,不论怎样,我都不能大意,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