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昆仑无尘宫,擒龙殿。
绝尘真人面色铁青,虽然他向来不苟言笑,但今日,他更似愤怒到了极点,殿下一干弟子无人敢发一声,除了丁梅在一旁嘤嘤而泣。
“师……师傅,二师兄怎么样了?”苍柏还是先开了口。
“是啊,师傅,二师兄伤势如何……”见大师兄先开了口,众弟子也都焦急的问道。
“你们的二师兄,胸骨断裂,右腿尽残!”绝尘子忿声道,愤怒的眼神之中满含无尽悲痛。
“而且,他还……还中了阴毒,到现在仍旧……昏死不醒!”丁梅边哭边说着。
绝尘子眼角一阵抖动,脸色更加变得阴沉,压抑,仿佛一触即发。一直以来,黄叶就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也是最悉心培养之人,而黄叶也没有令他失望,众人皆知,在昆仑二代弟子之中,论功法修为、品行涵养,黄叶都是第一人。
可如今,已俨然一个废人。
这让绝尘子怎能不痛心疾首,悲愤难当。
闻听绝尘与丁梅之言,殿下众弟子无不面露惊愕,特别是人群后的云天,早已双目泛红,但他却始终未插一语。
“哼,究竟是何人下的手?这般毒辣!”苍柏震惊道。
殿下一年轻弟子急忙道:“昨日夜里玄清师伯座下长风和善信师兄将二师兄他们送来之时也并未言及,只说是在回昆仑途中,于山门外发现的二人,当时他们都已经昏迷。”
“什么?还有一人?”
苍柏正待再问时,殿外忽有人来,乃是昨夜值守的另一位年轻弟子。那弟子的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禀师傅,昨夜的那个少年,他醒了,快,快进来……”那年轻弟子一边急声禀报,一边回首催促。
寒生战战兢兢的进了大殿,望着两侧怒气腾腾的众人,又斜瞟了一眼殿上凶神般的绝尘真人,吓得赶忙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而此刻殿上所有人再看寒生,不过是一个骨瘦如柴、眼神怯懦的世俗少年,特别是他身上裹着的那件诺大的道服,更显得他的瘦弱不堪。
“师傅,这是您的天蝉甲,昨夜从他的身上脱下的。”年轻弟子急忙将手中之物递了上去,反手指了指寒生。
“哼!”绝尘子接过宝甲,猛然震怒,一把摔在地上,他的怒火终于被这天蝉甲点燃了。
“若是此甲护在叶儿身上,他何以……何以会伤成废人一般……”绝尘子暴戾之气似乎要将大殿的梁柱都要震塌了。
“叶……儿?废……人?”寒生顿然大惊,他瞪大了眼睛急声哭喊道:“黄……黄大哥,黄大哥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在哪?我要去看他……”
“好了,住口!”绝尘暴喝道。
“好了,你快不要哭了,快说,快说啊,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二师兄他……他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丁梅急忙扶起寒生,泣声道。
寒生哭咽道:“那……那个松林,黄大哥说走过它就……就到了昆仑,在我们走进里面的时候,就有个恶人……黄大哥让我躲在树后……他……,是我,是我害了黄大哥……那件衣服……我不知……呜呜……”
“百里雪松林。既然二师兄重伤如此,且尚能返回山门,我想那魔教恶人定然已被二师兄击杀。我这就赶去山门外,说不定可觅得那阴毒的解药。”说话的是无尘宫四弟子,慈竹。未等绝尘发话,他早已疾步出了殿门,一飞不见。
此时,绝尘子早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百年后,魔教竟敢再次欺负到了昆仑虚的山口,伤的还是他最心爱的徒弟。
“你又是何人?”苍柏缓缓上前一步,紧紧地打量着寒生。
“我……我叫寒生,那夜在通州城外……是黄大哥……”寒生呜咽着述说了与黄叶相遇的一切。
“哼,看来魔教已经全面行动了,师傅……”苍柏回头间,正欲再说什么,却发现绝尘子已举步离开了大殿,头亦未回。
苍柏的脸色一阵难看,但还是强忍着尴尬向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去练功。”说罢,他也沉步走出了大殿。
众弟子陆续出了门,朝后山练功场而去。
大殿之上,只剩下了丁梅、云天和寒生。
“师姐,我能不能去看看二师兄?”云天低头泣声问道。
丁梅神色黯然道:“二师兄现在密室,师傅正为其疗伤,任何人不得入内。云天,你也下去吧,还有,以后寒生就先跟着你,你给他安顿一下!”
丁梅说完话,也颓然离开了擒龙殿。
此刻,清冷的无尘殿就只剩下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寒生仍旧跪伏在地上,低声哭泣……
这时,一个温热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寒生,不要哭了,黄叶师兄他不会有事的!”
“是我,是我害了黄大哥,害他受了伤,若不是我的拖累……”
“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如果能扔下你不管,那也就不是黄叶师兄了!你放心,有师傅亲自为他疗伤,黄叶师兄一定会好起来的!师傅他有通天的本事!”云天与其说是在安慰寒生,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可除了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又能为黄叶师兄做些什么?
自己不过是一个未入室的愚钝弟子,一个只能在无尘宫做些勤杂之人。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做好分内的事,在心底企愿师兄渡过难关,而且他也深信师兄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也许他不知道,正是他的那几句话却给了寒生极大的安慰。或许,在寒生的心里也深信,在这神仙居住的地方,没有任何事是办不到的……
“嗯,黄大哥一定会没事的……他是好人,好人肯定会……”寒生说着,心里又是一阵酸疼。
云天又宽慰他道:“放心吧!寒生!有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在呢!再说我们也帮不上忙,免得再让他们烦心……”
“走吧!寒生,我带你看一看无尘宫,给你安排住的地儿。”云天又笑盈盈道,胖嘟嘟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而透明,仿佛刚才的阴霾早已一扫而尽。可是,谁又能知?其实他只是将它压在了心底。
因云天的宽慰,寒生也释然了很多,他望着云天亲切温和的笑脸,心中不觉感到了一阵暖意,遂喏喏的点了点头。
于是,云天搀起寒生,一起走出了殿门。
云天看着寒生清秀的面容,也是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模样,笑着说道:“我们差不多大,你以后啊,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我们这儿是昆仑青龙峰。”
“昆仑……这里就是左叔叔口中的昆仑山……”寒生凝着神,望着眼前一座座气势恢宏的殿宇楼阁,远处虚无缥缈的群峦叠峰;听着山间飞瀑倾泻、鹤唳猿啼,不禁陷入了遐想。
只是连寒生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到了昆仑会让他很兴奋、很激动,但是,他却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这里只能住着神仙,而不是他。然而,在寒生的心底最深处却又有个嘶吼的声音在呐喊,似乎要引燃他全身的热血,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看到寒生兀自发着神,脸涨的绯红,云天的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黯然,难免又是一阵安慰。
他倏地拉起寒生的双手,笑着说道:“你来了真好!咱俩可以做伴儿,师兄们每天出去练功,平时就我一人,可无聊了,嘿嘿!”
云天说着领寒生进了院落右侧的一个拱门,门内竟也是一个偌大的四合院,院中布置着精美的假山和水景,院落四围足有二三十间厢房相连,绕过合院的回廊,又是一道拱形后门,出了拱门是一片小竹林,走过几十阶石阶,绿竹间虚掩着一个竹制小屋,毗邻一湾小湖而建。
寒生凝视着眼前所见,心中顿时悸动不已——这里多像静水湖的小竹舍啊!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那一刹他甚至想要冲过去,推开房门,去喊“左叔叔,卿儿妹妹”。
在云天嘎然推开房门的那一刹,寒生才突然收回了神思,他看了看屋内,布置得古雅端正,各色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几个木制的搁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
寒生的眼神缓缓暗淡了下来——这哪里是静水湖的小竹舍,小竹舍可比这里简陋多了。
云天动作熟练的收拾了一番,又找出了几件合适的衣物给寒生换上,又说道:“寒生,这里是书房,平常也没人来,比较清净。师兄们住在前面院内的房间里,我们无尘宫弟子是整个昆仑最多的,这里的房间早都已经住满了,你先在这儿住下吧,等以后誊出房间你再搬过去。”
寒生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这里很好,很好!谢谢——云天大哥。”
收拾完了房间,二人又回到大殿门前的院子里,云天饶有兴趣的介绍道:“寒生,你看,这院子的左边是厨房和膳厅,右边都是无尘宫弟子的卧房,后面这个大殿是“擒龙殿”,师傅他老人家住的地方。练功场在后山,只是我也没有去过,其他师兄们白天都在那里练功,饭点才会回来。我们这里平常少有人来,加上师傅管的严格,平时就我一人......”
云天生来话多,这无形中也给内敛的寒生缓解了许多尴尬。也许是寒生的到来让他有了伴,心里也比平时格外高兴。他兴匆匆的跑进厨房,拿出两个热腾腾的馒头递给寒生,忙道:“寒生,你快尝尝吧,我刚做好的,嘿嘿!”
寒生初到昆仑,就有云天的热情相待,内心无不充满了感激,回想那十年的流浪生活,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寒生接过热馒头,眼睛瞬间又湿润了,他忽又想起那日通州城外所发生的一切,当日,也正是因为几个馒头,他拦下车马,竟害死三条人命。
而此刻,这两个热腾腾的馒头竟能够如此轻易的得到。也许是出于由衷的感激,寒生冲着云天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多谢云天大哥!”
“哎呀,叫什么大哥,你以后就叫我云天好了,而且你也没有什么好谢我的呀,其实啊,我应该谢你才对,你来了,以后咱俩就可以一起玩了!”云天似乎天生是个乐天派,每说一句话就笑的乐不可支的模样。
寒生看着云天乐呵呵的样子,像是也被他感染了一样,呵呵笑道:“嗯,以后我们一起玩。对了,云天,你怎么没跟其他师兄一起去练功呢?”
云天撇了撇嘴,自惭的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啊,就是太笨,师傅骂我是个榆木疙瘩,练了也没用。不过我是挺笨的,到现在门都还没有入,练了十来年的气,除了能把师傅气个半死,简直就不堪一提。这昆仑功法就更别提了,怕是这辈子也与我无缘喽!嘿嘿,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枯燥的修行。这几年,师傅也就懒得管我了,平日里我就采药砍柴,做做饭,扫扫院子,干点杂活......这下可好了,你来了......嘿嘿!”云天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比起修习道法,似乎这样的平凡生活更让他自由自在。
寒生看着云天憨态可掬的样子也跟着格格的笑出了声。
只是他的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来黄叶仍不知情况如何,二来,初到此处人生地不熟,难免拘束。
云天领着寒生四处参观,眼见日已偏南,就带着寒生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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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值四月下旬,人间早已春末芳菲落尽,昆仑山问仙台上却依然繁花竞放。
问仙台位于昆仑神都峰玉虚大殿之外,平坦开阔,五十余丈见方,通体白玉砌成,道宗所有重大内外事务也多在此举行。
是日,问仙台上,仙缕缥缈,道宗三派七脉——昆仑虚(神都峰玉虚宫、青龙峰无尘宫、玉竹峰玉清宫、苍沐峰天极宫、朝露峰青鸾宫)、寒冰幽境之玄冰岛和东皇泰阿之东皇宫,齐聚于此。
神农巨鼎前,玉玑子一挥手中的拂尘,向台下两列众人拱手道:“诸位道兄,久违了,请入座。”台下落座的众人均抬手稍作还礼。
玉玑子继续说道:“几千年来,我正教人士顺天应道,斩妖灭魔,惩奸除恶,保苍生以太平,还万民以盛世。如今天下九域八荒之中,昆仑虚、寒冰幽境、东皇泰阿、梵天禅刹、妖仙岛、九巫云罗、魔都岭……”
“嘭......”
玉玑子正说间,突然神都峰七星台上,一道紫黑戾气激射而出,发出疾驰的尖啸声,应声打断了玉玑子的话语,只见戾气在空中打着回旋,瞬间湮灭于几道金光之中。
“戾气来自七星台,难道是伏魔鼎?”说话之人正是玄冰岛首座冷清玄,虽然身为道宗一脉之首,看似却不过三十出头,一身白衣,发束玉带,容姿绝色脱尘,只是面目冰冷如霜。
玄清真人见玉玑子一时语塞,忙起身应道:“诸位勿惊,确是伏魔鼎内一丝戾气散失,已被戮仙剑阵所伏,不必担心。”
玉玑子虽是几个师兄弟之中最为老实持重之人,若论口舌灵巧,随机应变,却远远不及其他同门师兄弟,他心里当然清楚,这是伏魔鼎内万年戾气正在试图冲击先天封印。
玉玑子语气顿了一顿,继续道:“自上次道魔大战至今已逾四百年,经彼一战,魔教几乎覆灭,长久以来隐匿山岭荒泽之内。然而魔教魔心未灭,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近百余年间,魔教一直蠢蠢欲动……”
“哎,当年那场恶战,本座至今记忆犹新啊,那真是一场人间浩劫,无数生灵涂炭”,说话者是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背插两柄仙剑,乃是东皇宫首座空明上人,话语间面露凝重之色。
冷清玄冷冰冰的瞟了老者一眼,不屑的说道:“空明上人,想必你也是悔不当初吧?当年若是以我师傅之见,追杀魔教余孽,攻上魔都,哪还有今日之烦扰,哼。”
空明上人长吁一声,缓缓道:“当年之势,魔教虽然大败,我正教亦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等攻上魔都之时只怕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当年玄冰岛玉灵师妹之言确不是明智之举。”
冷清玄凤目微启,寒气逼人,好似这天下万物都入不了她眼,“强弩之末,难道魔教不亦是强弩之末不成?”冷清玄倏地而起,忿忿道,“就算不攻打魔都,神都峰顶,为何要眼睁睁看着魔教余孽逃逸而去?我看当年师尊是老糊涂了吧……”
这时,本来闭目端坐的绝尘子再也忍不住了,其它言语他还尚可容忍,可辱没先师却是断断不可。绝尘子因黄叶之事本就压着无名之火,此刻终如干材遇烈火一般怒吼道:“冷青玄,你玄冰岛说话好大的口气,没想到做了首座竟如此威风......”
冷清玄亦毫不示弱,道:“是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绝尘子气的涨红了脸,怒气似乎瞬间化为天罡真气,刹那之间周身紫气大盛,发须飘动,仙剑灭寂“唰”的径飞入手中,“啧啧”作响,剑气狂泻不已。
绝尘怒吼道:“我倒要看看我手中的灭寂有没有这个资格。”
冷清玄又岂会有一丝惧色,手中青玉长箫向前一横,真气似乎亦瞬间达到极致,白衣凌动间,道道寒光风卷而起,半空之中冰凌如花般绽放,徐徐而落。那漫天的寒气就如同她的脸,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无情。只听她厉声道:“来呀,我怕你不成”,那声音冷如利剑,寒如冰刃。
一边紫气汹涌,怒气腾腾,一边漫天冰霜,寒意难平,整个天空在此刻似乎失去了光华,怒气掩盖了一切。
突然,一道青光闪过。
“铮......”
一柄青色仙剑从天而降,雷霆般连剑带鞘正插在绝尘与冷清玄之间的地面上,剑鞘竟应声没入三分,剑柄嗡嗡颤动,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呜鸣。
绝尘当然认得这把仙剑“天衍”,顿时收住了真气,愤然间按剑归鞘。
这时,半空中一紫袍道人落于问仙台,风仙鹤骨,赤眉炬目,正是道宗掌门昆仑玉虚宫首座赤眉道尊。
赤眉凌厉的目光从绝尘身上一掠而过,转而向冷清玄道:“清玄师妹息怒,本座代为赔罪。”
冷清玄怒目不答。
赤眉与诸人一一见过,右手祭起“玄黄镜”,在空中一划,半空之中瞬时出现了一个画面——青黑的山岭,几处高峰之上狼烟冲天。
空明上人脸色大变,猛然而起,急声道:“魔都岭的麒麟烟?”
赤眉点头道:“正是,已经熄灭了四百年的麒麟烟如今再次燃起,看来魔教终按耐不住了。这次相邀道宗七脉,正为相商此事。”
玄清子道:“当年一战,魔教溃败,如今死灰复燃之心,已昭然若揭。”
赤眉脸上愁容一闪而过,沉声说道:“梵天禅刹和妖仙岛早已不问世事,现如今,正道之中能与魔教抗衡的就仅存清玄师妹的玄冰岛,空明师叔的东皇宫与我昆仑五峰。因而,我们七脉必须再次团结一致,共抗魔教。魔教这百余年退居山岭,具体力量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但实力绝不容小觑。”
随着赤眉右臂又一挥,空中的画面瞬而切换,正是无稽山。赤眉继续说道:“魔教此次点燃麒麟烟,召集教众,必是为此而来。”
“师尊说的没错。”这时,两个身影从半空落下。说话之人乃是长风,善信紧随其后。
见过众人,长风又禀道:“掌门师尊,空明师公,师傅,各位师叔,这次弟子和善信师弟下山,发现大量魔教之人已经向无稽山集结,其中不乏一等一的人物。”
“是啊,昨日黄昏我与师兄归来时就恰在山门外遇到了身受重伤的黄叶师兄,能将黄叶师兄打成重伤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善信道。
“绝尘师叔,黄叶师兄现在怎么样了?”长风急忙问道。
绝尘子本就心有怒气,此刻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于是硬着头皮道:“多谢两位师侄,黄叶他暂时并无大碍。”
赤眉道尊眉角一动,忽问绝尘道:“师弟,竟有这事?”
绝尘道:“回师兄,小徒确实受了极重的外伤,昨夜我已为其逼出瘀血,正合了筋骨,只是……仍需修养时日。此番,他连克魔教三大高手,也算是不辱昆仑。”
“师弟说的哪里话!黄叶师侄一直都是我昆仑,乃至整个道宗的骄傲,我宫内有上好的疗伤圣药,我即刻派人送过去。”玄清子道。
“谢师兄。”绝尘道。
“哼,看来魔都岭的确是谋划已久,有备而来。只是青松他们还尚未返回,不知有何其他消息。”玉玑子道。
妙玄急忙道:“师兄,需不需要派人接应?”
“师妹不必担心,有青松在,应无大碍。”玉玑子道。
他身旁的绝尘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赤眉深深呼了一口气,道:“真是辛苦几位师侄了,特别是黄叶,师弟一定要好生照料。眼下,局势似乎很明显了,魔教对无稽山已有所动。无稽山谷混元结界之下蕴有先天灵泉,而灵泉是各修真门派立派之根基,修行之人提升修为,炼化真气,参禅悟道都要吸收天地间的这股灵气,包括魔教亦是如此。只是可惜无稽山的这脉灵泉之下似有戾渊之气。”
“不错,无稽山的灵泉确实暗藏戾气,乃是灵戾同源”,台下冷清玄似乎稍稍消去了脸上的怒气,“正道中人如若被戾气所噬,极有可能丧失心智,坠入魔道,如今之计,只有待灵泉即将冲破之日,赶在魔教之先占据无稽山,在灵泉冲出混元结界之时,以先天神器伏魔鼎镇住戾渊。”
赤眉默而不语,他何尝不知道伏魔鼎可以镇住戾渊,而今时今日他也更知道伏魔鼎亦再不能离开七星台半步。
两百年来,愁云好像一刻都未从赤眉的脸上消散过。良久,赤眉从远处的天边收回了目光,远处的天如火般燃烧着,赤眉的心头又何尝不是。他望着问仙台下的众人,低沉道:“目前,无稽山之事还尚余时日,不必过于忧虑,只是务必要密切监视魔教的一举一动,持续打探魔族的行踪和意图。道宗各脉同根连枝,在此之时,务必加强戒备,上下一心,共同捍卫天下正道......”
台下众人均颔首称是。
转眼夜色阑珊,问仙台上众人皆已离去,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背影久久矗立在崖边,突然,一股劲风忽起,插入地面的仙剑天衍腾空跃起,径直飞入那个背影手中——历经四百年的沉寂,正魔的再次交锋已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