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两剑一前一后,将四周山岭甩在身后,破风声呼呼敲打有云耳膜,他瞧着正前方逐渐显露的一座山峰,感受到飞剑逐渐停下。
这么快就到了吗?有云打量那山,山峰不高,但山上却建着一座偌大的寨子,他们此时正在寨子的侧翼,由此看去,依稀可见寨子东侧的两桩哨楼,东南侧哨楼的哨兵穿着黑红的衣衫,后背印着个虎字。
那哨兵似乎瞧见了什么,朝着寨门外说着什么,一番交涉,他从袖子取出一枚珠子,丢向空中,珠子在空中爆裂成碎片,寨子里的脚步声匆匆忙忙。
有云疑惑地朝诸葛羽叶问道。
“我们不进去吗?”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这里看不大清楚,我们换个地方。”
说着飞剑再度动了起来,绕着寨子转了一圈,瞧见人都从寨子出来,诸葛羽叶带着有云落到中心木寨的顶部,从这里看过去,一目了然。
寨子里的人后背齐刷刷地印着虎字,且个个看起来都人高马大,有云忽然意识到,这不会是山贼窝子吧。
这么一想,似乎确实如此,莫非这女子是山贼?有云犹疑地瞟了眼诸葛羽叶,后者当然不知他想法,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她若是知道有云是这么想的,非得在他头上敲出两个大包。
诸葛羽叶作为实力吃瓜群众,选好了位置,坐等好戏。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山门轰然而开,一名老书生带着一名少年缓步走了进来。
有云看着那名少年,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却还是记不起在哪见过他。
老书生双手空空,但有云方才明明见着那寨门被劈成两半,中间炸裂,他奇怪地问道。
“他是怎么打烂那么厚的门的?”
诸葛羽叶目光凝重,以她的修为自然十分清楚老书生展现的恐怖实力,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有云的疑问。
“手中无剑,剑在心中。”
剑在心中?这也太扯了吧。有云不禁内心吐槽,他实在不能理解,心中有剑,为何能把这实打实的寨门击破,但转念一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很扯淡,心里也就慢慢接受诸葛羽叶的说法。
他站着累了,屁股直接放在山寨的屋脊,好在天气不冷不热,倒也不至于着凉。
诸葛羽叶专心致志盯着那老先生,在她看来,不远处看似佝偻老者的身体内,蕴藏着无穷的至宝,这至宝对有云而言毫无用处,但对将要破境的她而言,无疑是最为珍贵的,她哪里肯错过。
那老先生破门进来,目光扫视四周,余光竟是瞟见了远处屋脊上的有云,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内心挣扎了几番,收起失态的模样,看向四周逐渐聚满的响马。
是的,这里便是黑虎山的寨门,而那位老书生便是归隐山野的齐楚剑仙李若白,站在他身旁的不正是捅破有云计谋的徐赵杰。
实际上要说是他拆穿有云,也全然不是,若非王起喊来黑虎山响马施乐,有云此刻说不定已经和姚楠远走高飞了。
他自叔叔徐山被杀后,就一直想要追查有云的下落,他叔叔徐山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骨肉之亲岂能轻易放下。
但有云被叶无双操纵身体一路乱行,加上叶无双身法的诡异迅捷,徐赵杰根本没有办法,况且李若白也并不想让他与有云接触,几番阻拦之下,徐赵杰还得知了姚青山被抓一事,他心系姚楠安危,恳求李若白搭救。
李若白救出姚青山之后,便打算带着徐赵杰离开华亭镇,但徐赵杰没有找到姚楠的踪影,心结在身,怎么肯就此离去,调查之下得知是被黑虎山施乐掳走,又执意要到黑虎山寻人。
李若白想起茶楼和施乐一剑之约,也没有阻拦,便带着徐赵杰一路西行来到黑虎山,路上被有云二人撞见,他们三人就又这般神奇的遇见了。
徐赵杰并未发现远处的有云,他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四周围拢的黑虎山响马,嘴里喊着。
“狗贼子施乐何在!还不出来受死!”
有云坐在屋脊上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熟悉,这不是自己在某些电视剧里才能听到的对话吗?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徐赵杰,心说莫非是这个家伙击穿寨门的?
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太多,有云吐槽了句,这起跑线就差太多了吧。
徐赵杰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周遭响马的骚动,平日里嚣张惯了,如今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当着大庭广众辱骂,虽说骂的不是自己,但这无疑是在打他们黑虎山的脸,而且看那小子不过才区区散灵境,怒气写满脸上。
性子急的响马出言回敬。
“哪来的杂毛小子!怕不是活腻歪了?”
这句话像是点燃的导火索,响马群炸开一般,谩骂声不绝于耳,徐赵杰见自己的话全然不起作用,对方人反而气势愈发高涨,心里一下怯了,身子朝后挪了挪,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李若白。
周遭的响马只是叫骂,并不出手,正是因为他们也有所顾忌,黑虎山这寨门虽说是木制的,但其上施加了特殊的阵法,常人想要在上面刻个字都无法做到,而眼前两人居然直接将寨门打烂,这毛头小子修为低下,但他身旁这人却不一样。
李若白虽说满头银发,看似老态龙钟,垂垂老矣,但双眼之中的精气神却远超常人,且他面对一众叫嚣的响马,泰然自若,没有半点心虚,自非常人。
当响马的都是出来混的,除了个别愣头青,大多数都有眼力见,知道眼前这老头不好惹,就等着有人当出头鸟,自己趁乱偷袭一番,因而场面虽说乱,但却没有爆发真正的争斗。
就在这时,李若白出声了。
“早些日子约定,要登山送剑,今天过来履约。”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懒散,但话语中自带某种威压,众人皆是心慌意乱,向后退步,只有三个人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李若白。
他们三人最开始就没有动,为首之人面上一道刀疤自左脸而下,像是精心写下的一撇,鼻梁中间的骨头凹陷,两只眼睛阴沉如水,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头。
他便是黑虎山的头领刀疤虎李大炮,许多年前因杀了东秋某位皇亲家仆,被皇卫缉拿,脸上的刀疤也是那时落下的,他落草为寇,成为黑虎山响马的一员,经过十余年的经营,成为了黑虎山的现任头领,修为在大周天境,是目前黑虎山实力最强的一人。
李大炮左边站着的是黑虎山第二虎孔另旗,他的修为在小周天满境,以力大闻名,据说此人每次下山杀人,都喜好将人的四肢掰下来,留作纪念,他的屋里也摆满了那些尸首残骸,极为残暴血腥。
右边那人一张书生模样,名叫郑裕兴,他身上穿的花花绿绿,面若桃花,但下巴却生的极短,此人一看便是性急之人,实际上若非方才李大炮阻拦,他必已冲上和李若白搏斗。
此时他的一对小眼直勾勾地盯着李若白,似乎在思索如何处死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
李若白冷眼扫过那三人,没有找到施乐的踪影,接着说道。
“数日前下华亭镇的那人,何在?”
李大炮眼睛向下瞄了眼,沙哑的喉咙像是抽水机,嘎吱嘎吱地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
“阁下毁我山门,是来兴师问罪的?”
李若白饶有兴趣地看着说话的李大炮,心说此人长相粗狂,但言辞倒是文雅许多,他自然不知道李大炮此前本就不是响马出身。
“不算是。”李若白笑了起来。
这一笑,李大炮的面色顿时放了下来,旁边的郑裕兴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给这糟老头子一拳,可还是被李大炮拦住。
他对着郑裕兴冷冷说道。
“咱们是响马,但做事也得讲道理。”转头朝着李若白接着说道,“但是有人不懂规矩,仗着自己有些修为,就想骑到咱们头顶上,咱们也不能忍着。”
李若白笑意极盛,像是绽开的莲花。
李大炮重重的嗯了声,将喉咙里的痰压下,“能击穿我的山门,那便最少也有破海境的实力,我看你有所持的样子,估摸着小周天满境的样子,老头,你要是打赢我二弟,我就把人给带出来,给你赔礼道歉,怎样?”
李若白听到这,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旁的徐赵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跟着笑起来,但是笑的却显尴尬,周围黑压压的响马时刻盯着自己,还有甚者,拿着手中锋利的刀刃做着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起哄道。
“杀了他!杀了他!”
大当家的都无所畏惧,他们自然跟着声势高涨起来,尤其是之前被这老头威势逼退,颇显狼狈,如今形势反转,众人无不愿杀之而后快。
李大炮皱着眉头,却是不明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眼前这个老头怎么还有心情笑,他到底在笑什么东西?
即便如此,李大炮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笑声中带着的若隐若现的嘲讽之意。
他面色一放,右手招呼孔另旗上前。
那个浑身肌肉,赤着双拳的大个子大摇大摆地走到李若白身前,两人身影悬殊,孔另旗低头俯视着李若白,后者在他眼中几乎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他露出狞笑,两排整齐的白牙显得阴森森。
他不知道的是,在李若白的眼中,他才是那个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