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暗淡下来,彭泽县家家户户逐个亮起了灯火。
酉时,悦来客栈,地字七号房。
谢冥儿用火折子点亮了房内的蜡烛,林红玉则站在床前铺着床单。蜡烛刚点着,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林红玉回头向谢冥儿道:“冥儿,你去开门。”
谢冥儿道:“好。”她收起火折子,转身走到了门前。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徐心儿腼腆地站在门外。
徐心儿道:“冥儿姐。”
谢冥儿微笑道:“心儿,请进。”
随后,徐心儿提起裙摆走了进来,谢冥儿顺手关上了房门。
徐心儿见林红玉在铺床单,回头道:“冥儿姐,你们打算就寝了吗?”
谢冥儿走上前道:“还没。”接着,她询问道:“心儿,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心儿低下头,道:“李大哥好像还没有回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有些担心。”
“心儿,你放心吧。据我所知,李大侠的武功很高,江湖上没几人能打得过他。”林红玉铺好床单后走过来说道。
谢冥儿走到桌前搬出凳子,向二人道:“大家别站着说话,我们坐下来聊吧。”
说完,三人围桌而坐,然后开始闲话家常。
有谢冥儿和林红玉陪伴,徐心儿就不觉得孤单了。加上都是姑娘家,能聊的话题说一天也说不完。
…………
第二天,辰时初,二楼走廊上。
天色刚亮起时,悦来客栈已经打开了店门。
徐心儿和谢冥儿、林红玉聊了一夜,直到戌时末才回房睡觉。今天一早,三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从各自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徐心儿向林红玉和谢冥儿道:“红玉姐、冥儿姐,早上好。”
“心儿,早上好。”谢冥儿和林红玉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冥儿走上前,道:“心儿,李大哥醒了吗?”
徐心儿摇头道:“不知道。”
李逍遥昨夜很晚才回到客栈,今天一大早又出去了。他住在地字五号房,与徐心儿住的六号房只有一墙之隔。
正当谢冥儿等人感到困惑时,李逍遥背着一把长剑从楼下走了上来。他向谢冥儿等人走来道:“谢姑娘,你们都起来了。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们去吃早餐,一会我护送你们去苏州。”
徐心儿疑惑地道:“李大哥,我们也去苏州吗?”
李逍遥道:“其实我们此行就是去谢家庄的,十年前谢庄主曾得到过徐老夫人的帮助。徐老夫人吩咐我将你带到谢家庄,托付给谢庄主照看。”
谢冥儿略感惊讶地道:“没想到,我爹和心儿的奶奶竟然认识,一直没有听我爹提起过。”
林红玉道:“你从小跟着薛神医在普陀山上学医,你不知道不奇怪。我住在谢家庄十几年,我也没有听义父提起过徐老夫人的事。”
徐心儿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李逍遥道:“十年前江湖上发生了几起震惊武林的事件,很多人都受到了牵连。谢庄主不提徐老夫人的事,可能跟十年前的事件有关。”
提起十年前的事件,谢冥儿失落地低下了头,道:“我娘是在十年前失踪的,她的失踪是不是跟十年前的事件有关?”
林红玉见此,安慰道:“冥儿,这些年义爹一直派人去寻找干娘的下落。你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会找到干娘的。”顿了顿,她接着道:“你看我们既然能在这里和心儿相遇,说明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是干娘和义父的独生女,上天若有眼,一定不会让你们分开太久的。”
李逍遥道:“林姑娘所言甚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分开不是分离,总有一天谢夫人会回到你身边的。”
林红玉汗颜地笑了下,轻声细语道:“我可没说这么深奥的话。”
谢冥儿淡淡一笑,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李逍遥道:“好了。趁着街上的行人少,我们快走吧。”
林红玉笑道:“李大侠,哪里有好吃的,快带我们去吧。”
李逍遥道:“对面有家饭馆,看起来不错。”
随后,李逍遥就带着谢冥儿等人离开了客栈。
…………
巳时三刻,街道上。
浪子无名和慧儿离开清风寨后,一路向东打探着谢冥儿的踪迹。途中风餐露宿,野果饱腹,赶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才追寻至此。
一进县城,二人的肚子都不禁咕咕叫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浪子无名说着就带着慧儿来到街边的面摊前,并向摊主要了二碗馄饨面。
二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食,一会的功夫桌上已经叠起了四碗。
“丫头,老规矩,谁吃得慢谁付账。”浪子无名边吃边向慧儿说道。
慧儿边吃边道:“我不会输的。”
浪子无名笑道:“你准备付账吧。”他随即放下碗筷,起身就跑。
“什么?”慧儿傻愣了下,接着迅速起身跟上浪子无名的脚步。
“二位客官,你们还没给钱呢?”摊主慌张地跑出来,喊着追了上去。
慧儿飞速地奔跑着,将摊主远远的甩在身后。浪子无名跑得更快,转眼就不见了。
在逃跑的途中,慧儿顺手牵羊偷了一名富人的钱袋。奔跑了一刻左右,她才顺利的摆脱了那摊主。
午时初。
吃了顿霸王餐,又得到了一袋白花花的银子,慧儿为此高兴地在街上手舞足蹈。但是没过一会,她左肩上的伤就复发了。
“疼疼~!”慧儿不由用右手按住左肩,开始抱怨起来道:“该死的无名,还有半碗面没吃完,比下去一定是我赢。”
就在她喜极生怨时,前面有一名少年映入了她的眼中。诸葛圣贤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样子。
慧儿打量了下诸葛圣贤,见其风度翩翩、着装整洁,且腰间挂着一块铜制腰牌,便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位贵公子。
“偷一次是偷,偷两次也是偷,遇上我算你倒霉!”慧儿嘀咕着藏好偷来的钱袋,然后朝诸葛圣贤轻佻地走了过去。
走到近在咫尺时,慧儿故意撞在诸葛圣贤的身上,顺手偷走了其身上的腰牌。擦身而过后,慧儿迅速逃离了现场,跑进了小巷里。
诸葛圣贤转过身看着慧儿离去的方向,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小巷里。
“他没有追来吧?”慧儿靠着墙壁向路口张望了下,见没有人追来,她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背过身,拿起偷到的腰牌仔细地看了看,牌上有一个“永”字。不过她不识字,不知道这块腰牌有什么用。
“这东西竟然不是金子做的,真可惜。”慧儿有些失望地感叹了下,接着将腰牌挂到自己的腰间,道:“拿去典当之前先放在我身上吧。”这时,她发现自己的那块龙形玉佩不见了。
“我的玉佩呢?”慧儿诧异地搜索着身体,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玉佩。为此,她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起来,失落地道:“那块玉佩是我找到家人唯一的线索,不能丢的。”她说着不由流下了泪水。
随着泪水掉到地上,慧儿突然想起了一人,疑惑道:“难不成是被他偷了?”
…………
午时正,河堤边。
此时,诸葛圣贤正站在河堤边柳树下,手里还拿着慧儿的龙形玉佩。他拿起玉佩看了看,绿玉光滑,质地通透无杂质。
正当诸葛圣贤在研究着玉佩时,慧儿突然从后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把我的玉佩还给我。”慧儿停在一丈外,气喘吁吁地说道。
诸葛圣贤收起玉佩,一言不发地转回身。
慧儿看着诸葛圣贤,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一会又一会,诸葛圣贤还是不开口。
慧儿忍不住伸出右手道:“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的。”
诸葛圣贤不说话,伸手指着慧儿的腰间。
慧儿低下头看了看,随即用双手挡住偷来的腰牌,道:“这是我捡的,是我的。”说完,她心虚地脸红了起来。
随后,二人一同陷入了沉默,慢慢地对上了视线。
看到诸葛圣贤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慧儿的脸颊越发通红。僵持了会,她忍无可忍地道:“不玩了。”她瞪了下诸葛圣贤,移开视线道:“快把我的玉佩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诸葛圣贤拿出那块玉佩,抓着呆绳晃了晃。
慧儿一看见玉佩,立即冲上来抢夺。
诸葛圣贤手一抬,慧儿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一名穿着华丽的富人正带着二名带刀衙役跑过来。
富人指着慧儿道:“就是她偷了我的钱袋,快抓住她。”
慧儿回头看了下,见那富人带着衙役跑来。她立即慌张地躲到诸葛圣贤的身后,同时也不忘趁机抢夺玉佩。
诸葛圣贤顺势抓住慧儿伸出来的双手,硬拉着慧儿以搂着他的姿势站在他的身后。
慧儿紧贴在诸葛圣贤的背上,脸颊不禁发红发热。她用额头撞了撞诸葛圣贤的后背,小声地道:“放开我。”
诸葛圣贤神色自若,抓着慧儿的双手不放。
富人和二名衙役来到诸葛圣贤的面前,见他被慧儿搂抱着,三人疑惑地相视了下。
衙役甲问那富人道:“你确定偷走你钱袋的人是位姑娘吗?”
富人道:“我确定,就是他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偷了我的钱袋。”
慧儿哆嗦了下,嘀咕道:“这有钱人怎么这么小气,为了一点钱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富人伸手指着诸葛圣贤,向衙役道:“差爷,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肯定是一伙的,快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
慧儿听了,生气地道:“狗男女骂谁呢!我们清清白白的,你这个死肥猪少血口喷人。”
富人怒道:“差爷,你们看,这对狗男女偷人钱财。当着你们的面,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简直是目无王法。”
衙役甲随即上前,质问道:“我们是此县的官差,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慧儿生怕被抓,向诸葛圣贤挣扎道:“他们要动手了,你还不放手。”
衙役乙见此,拨出刀警告道:“我们怀疑你们合伙盗窃,请你们配合一下,否则休怪我们的刀无眼。”
慧儿慌了,更是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
这时诸葛圣贤抬起右手,向前亮出了一块腰牌,他的左手还扣着慧儿的双手不放。
腰牌一出,那二名衙役立即单膝跪下,并异口同声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见谅。”
见此状,慧儿惊讶地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诸葛圣贤的背影。那块腰牌刚才还在她的身上,转眼间就被诸葛圣贤拿了回去,更让她惊讶的是衙役们的态度。
富人见此,颤抖着道:“这、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衙役乙喝道:“大胆,见到永王的特使还不快跪下。”
富人惊慌地道:“不,这不是真的。那块腰牌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他们偷来的。”
衙役甲道:“你以为特使满大街都是吗!永王府的腰牌不是什么人都能仿制的,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
听到这话,富人被吓得黯然失色,当即跪下磕头道:“小的不知道你是永王的特使,多有冒犯,请大人饶命。”
诸葛圣贤道:“不知者不罪,你们都起来吧。”
衙役和富人先后叩拜道:“大人英明。”“多谢大人。”接着,他们一同站了起来。
“那个,我的钱袋……”富人支支吾吾地问道。
诸葛圣贤道:“刚才你出言不逊,毁人清誉,那笔钱就当做赔偿没收了。”接着,他向衙役道:“至于这个小贼,人是我抓的,你们不用管,我会亲自教育她的。”
衙役甲和乙相视了下,抱拳道:“属下明白,我等这就退下。”说完,他们拉着那富人一同退了下去。
打发走富人和衙役,诸葛圣贤才松手放开慧儿。
慧儿后退三步,警惕地盯着诸葛圣贤道:“你想怎么样?”
诸葛圣贤转过身来,道:“你的伤口流血了,需要处理一下。”
慧儿低下头看了看,左肩受过伤的位置有血渗透到了衣服上。
诸葛圣贤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向后街走去。
慧儿见玉佩还在他的手上,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走了。
…………
后街上。
二人沿着河堤来到人来人往的后街,街上十分嘈杂,各种小摊小贩都在拼命的吆喝着。
慧儿像走失的孩子似的跟在诸葛圣贤的身后,不安地道:“你要带我去哪?”
诸葛圣贤头也不回地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慧儿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最好把玉佩还给我。我的义兄可是大名鼎鼎的浪子无名,他很厉害的。你要是敢欺负我,无名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诸葛圣贤不回应,领着慧儿向一家布庄走去。
布庄内。
二人刚走进布庄,一名手持团扇的老板娘就走过来迎客。
老板娘道:“二位客官,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布料,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都有。”她对诸葛圣贤客客气气的,对慧儿却是一脸嫌弃。
慧儿没有在意,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周围整齐的摆放着各种颜色的布料,有些布料还垂挂在墙壁上。
诸葛圣贤道:“有没有姑娘现成的衣裳?”
老板娘微笑道:“当然有。客官,你这边请。”她转身向店内的一角走去。
诸葛圣贤跟上老板娘的脚步,为慧儿挑选了一套衣服,其中有一件和徐心儿所穿的款式类似的粉红衣裳。
慧儿见此,嘀咕道:“无缘无故,干嘛送我衣服?”顿了顿,她似有领悟地道:“难道他看上我了?”想到这,她羞涩地含笑了起来。
就在慧儿又惊又喜时,下一瞬间她傻眼了。诸葛圣贤拿出一个眼熟的钱袋,从中取钱付账,那个钱袋正是她从富人那里偷来的。
慧儿自认为除浪子无名外,自己的偷窃技巧高他人一等。从未想过自己的物品会被人偷走,而且是一天被同一人偷三次,自己还浑然不知。为此,她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不由用一双充满怨气地目光直盯着诸葛圣贤。
诸葛圣贤拿着买到的衣服走到慧儿的面前,道:“姑娘,你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慧儿气鼓鼓地瞪着诸葛圣贤,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诸葛圣贤道:“换完衣服,我就把玉佩还给你。”
“真的?”慧儿转回头问道。
诸葛圣贤道:“真的。”说完,他拿出一瓶伤药,连同衣服一起递给了慧儿。
就这样,在诸葛圣贤的威逼利诱之下,慧儿听从了指示,到内屋换了套衣服,顺便处理了下伤口。
…………
未时二刻,街道上。
此时,浪子无名正靠在路边的大树下,悠闲地举着酒葫芦喝着酒。和慧儿走散后,他独自去了一趟悦来客栈。不过在他赶到客栈时,谢冥儿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
没有找到谢冥儿,浪子无名就来到东街等着慧儿出现。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了貌似慧儿的姑娘走来。
慧儿穿着粉红衣裳,哼着曲子,手舞足蹈地从浪子无名的眼前蹦跳而过。她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边大树下的人。
浪子无名一时没认出换了衣服的慧儿,等他看清时,一不小心被酒给呛到了:“咳、咳!”他咳嗽了几声,用左手捶起了胸口。
慧儿闻声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看。见浪子无名站在路边咳嗽,她含笑着走上前道:“无名,你吐血了吗?”
浪子无名深呼吸了下,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真是你啊,丫头。”
慧儿后退一步,张开双手转了一圈,道:“这是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浪子无名收起酒葫芦挂在腰间,打量道:“这衣服从哪偷来的?”
慧儿含笑道:“这才不是偷来的呢!这是别人送的,用钱买来的。”
浪子无名疑惑地道:“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偷人钱财了?”
慧儿听了,不由鼓起脸颊道:“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有钱,我情愿买包子也不买衣服。虽然花的是别人的钱,但这确实是别人送给我的。”
浪子无名笑道:“这话我信。对于不管吃多少也不会长身体的人来说,食物确实很重要。”
“无名,你太过分了。”慧儿生气地举起右拳,向浪子无名打了过去。
浪子无名迅速转身绕到大树后,道:“丫头,我可没点名说你,你生什么气啊。”
慧儿转开头,道:“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平白无故送你衣服。”浪子无名好奇地问道:“是你哄骗了人?还是有人被你哄骗了?”
听到这话,慧儿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一副含笑不已的神情。回想起向诸葛圣贤要回玉佩的场景,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二刻前,布庄内。
慧儿换好衣服后,诸葛圣贤如约将玉佩还给了她,前提是她必须发誓日后不再行窃。为了要回玉佩,慧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发下了再行窃就孤老终生的誓言。
在拿回玉佩的时候,她趁机抓住诸葛圣贤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借此一雪前耻释放心中的怨气。诸葛圣贤对此处之泰然,让慧儿咬了好一会,直到右手被咬出了血,慧儿咬完人便迅速逃离了现场。
此刻,街道上。
浪子无名见慧儿自我陶醉中,不由感叹道:“这丫头……终于疯了!”接着,他伸手敲打了下慧儿的额头,道:“别做白日梦了,梦里的东西是填不饱肚子的。”
慧儿回过神,道:“我才没有做白日梦呢!你不相信我?”
浪子无名道:“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上天。我们还要去找谢冥儿,没有时间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慧儿道:“怎么?那个大小姐不在这个县城里吗?”
浪子无名道:“我打听到她暂住在悦来客栈,可惜去晚了一步,她已经坐马车走了。”
慧儿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浪子无名道:“当然是去追了。”
商议完,二人即刻动身出城,向东边追寻而去。
…………
下午,驿站内。
从彭泽县通往秋浦县的官道上有一个驿站,驿站本是供朝廷中人途中食宿和换马的场所,但是偶尔也会为旅人开放以此换取利润维持日常开销。
如今,驿站内坐满了江湖人士,他们分别是陆鲨帮和草头帮的人。这些人各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前,曾有一场暴风雨席卷中原,足足下了半个月。直到一天晚上,有两颗流星突然从天而降,流星划破了天空,吹散了乌云。第二天一早,暴风雨就停了。
自商周以来,流星都被世人视为不祥的征兆,观星术士更是将它与命数相连。不过在铸造师的眼中,流星则是上等锻造素材,能打造出各种神兵利器。而许多江湖人都对神兵利器梦寐以求,流星也因此成了他人必争之物。
在四大门派忙着召开武林大会之际,一些帮派却趁机谋取各自的利益,为了找到流星打造神兵利器,几乎倾巢而出。
据江湖传闻,三天前,神剑山庄少庄主薛玉郞在流星坠落处找到了一件神兵,那件神兵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薛玉郞为了重振家族昔日辉煌,目前正快马加鞭地赶回神剑山庄,而驿站这条道就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陆鲨帮十二名帮众与草头帮十三名帮众对立而坐,镰刀、匕首、鱼叉、柴刀、斧头等兵刃都摆在了明面上,相互警惕着对方。
现场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出声,气氛十分僵硬。
两帮人僵持了许久,光吞咽口水就是不出声。微妙之际,有一男一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无名,我口渴了,我要喝水。”“谁叫你一路上唠叨的没完,想喝水自己想办法。”慧儿跟着浪子无名走进来,先后说道。
外人的到来让驿站内的众人纷纷转头望去,紧张气氛一时有所暖和。
在众人的注视下,浪子无名若无其事地边走边寻找空位,慧儿则畏畏缩缩地紧随其后。
没过一会,浪子无名就注意到角落下有一个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少年。那少年独占一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周围的人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是他!”慧儿略为惊讶地望着诸葛圣贤说道。
浪子无名道:“你认识他?”
慧儿道:“他就是那个送我衣服的人。”
浪子无名道:“哦,那我们过去打声招呼。”说完,他领着慧儿向诸葛圣贤走了过去。
二人来到诸葛圣贤的面前,慧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浪子无名的身后,探出头看了下。
浪子无名向诸葛圣贤道:“小兄弟,我们想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
诸葛圣贤不回应,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浪子无名笑道:“小兄弟不说话,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随后,浪子无名和慧儿依次在诸葛圣贤的对面坐了下来。陆鲨帮及草头帮帮众见他们稀松平常,进而放下了戒心。
浪子无名打量了下诸葛圣贤,见其气息微弱如丝,不由眉头微锁。一般人的气息是不会如此微弱的,除非是有病在身,或是懂得隐藏气息。无论是哪种情况,在浪子无名看来都不简单。
此时,慧儿擅自夺过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丫头,你这样太失礼了。”浪子无名从慧儿的手中抢过茶壶,拿起一个杯子道:“喝茶要用杯子,别让你的口水糟蹋了一壶好茶。”他将茶倒进杯中,然后端起来一口闷,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解渴后,浪子无名道:“小兄弟,我妹妹不懂事,请你见谅!”
一向健谈的慧儿这会却格外的安静,她的视线左右游移,时不时地看向诸葛圣贤的右手,那手背上有被咬过的痕迹。
诸葛圣贤道:“不要紧。”
浪子无名抱拳道:“我叫无名,是个浪子。这个无礼的丫头叫慧儿,是我的义妹。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诸葛圣贤道:“萍水相逢,莫问姓名。”
浪子无名道:“小兄弟不愿意透露姓名,那我就不勉强了。”顿了顿,他从腰间取下酒葫芦,道:“这里有上好的酒,要不要来一杯?”
诸葛圣贤道:“不用。”
浪子无名笑道:“别这么见外嘛!我听丫头说,她现在穿的衣服是你买的。平时她爱说谎,我都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诸葛圣贤道:“我冒犯了她,衣服是赔礼。”
浪子无名狐疑地道:“咦,这丫头还有被人冒犯的时候呀!我只见过被她冒犯的人,看来小兄弟挺有能耐的嘛。”
这时,慧儿用脚踩了下浪子无名的脚趾头,小声地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我的坏话,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浪子无名痛得把脚抬到长板凳上,道:“看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转性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慧儿道:“谁叫你乱说话的,活该!”
浪子无名苦笑道:“难怪圣人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慧儿夺过浪子无名的酒葫芦,道:“什么圣人,圣人也有说错话的时候。”她站起身,给诸葛圣贤倒酒道:“公子,你说是不是?”
浪子无名见此,不由诧异地愣住了。
慧儿接着道:“那个钱袋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听到这话,浪子无名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是看上小兄弟的钱袋子了,难怪会变得这么客气!”
慧儿道:“臭无名,你不要说话,一开口就坏我好事。”
浪子无名淡淡一笑,端起杯子道:“小兄弟,别理她。来,我们干一杯。”
诸葛圣贤见酒色混浊且散发着一股药味,于是道:“这酒是治疗内伤用的,我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这是治疗内伤用的酒?”浪子无名好奇地问道:“莫非你懂医术?”
诸葛圣贤道:“略知一二。”
慧儿见此,当即请求道:“无名受了内伤,你能不能帮他看看?钱我不要了。”
诸葛圣贤道:“可以。”
浪子无名道:“小兄弟,我这内伤难倒了很多大夫。不知小兄弟可有办法医治?”说着,他抬起左手放在了桌上。
随后,诸葛圣贤从衣袖里抽出一根银针,二话不说地扎到浪子无名的左手内关穴上。紧接着他弹了一下针,一会又迅速将针拨了出来。
浪子无名和慧儿都傻眼了,完全不知所以。
“这就完了?”慧儿疑惑地问道。
诸葛圣贤收起银针道:“运功试试。”
“好,我试试。”浪子无名半信半疑,随即运功聚气丹田。
慧儿道:“怎么样?”
浪子无名沉闷了会,笑道:“真是太神了,运功时畅通无阻,内伤没有复发。”
诸葛圣贤道:“这方法治标不治本,只有三天的功效。”
慧儿道:“只有三天的功效吗?”
浪子无名道:“这三天能自由的运功就不错了。”他转向诸葛圣贤道:“谢谢你,小兄弟。”
慧儿跟着微笑道:“你看上去这么弱,没想到你竟然懂医术。”
浪子无名道:“丫头,小兄弟怎么说也是一名大夫,你说话客气一点。”
慧儿道:“我说的是实话,他看上去确实很弱嘛。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大夫,他是朝廷命官——好像是永王的特使来着。”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地转头看向诸葛圣贤。陆鲨帮及草头帮帮众更是闻声握起兵刃,猛然地站起了身。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察觉到异样,慧儿疑惑地道:“我……说错话了吗?”
“这怎么可能!”浪子无名故作疑惑,掩护道:“小兄弟这么年轻,哪里像朝廷中人了。永王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请一个毛头小子做特使!”
浪子无名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可是效果不佳,气氛依然很僵硬。正当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诸葛圣贤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诸葛圣贤的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绕过桌子,笔直地向门外走去。
浪子无名和慧儿相视了下,通过眼神的交流,二人先后站起身,跟上诸葛圣贤的脚步离开了驿站。
…………
临近傍晚,官道上。
三人离开驿站后,一同朝着东边走去。
诸葛圣贤走在前头,浪子无名和慧儿并肩地跟在后面。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只有他们三人。
途中,浪子无名询问慧儿关于诸葛圣贤的事。接着,慧儿就将与诸葛圣贤相遇的过程告诉了浪子无名。
同行了一段路,为了查清诸葛圣贤的身份,浪子无名怂恿慧儿上前去试探。慧儿对诸葛圣贤同样好奇,于是主动跑上前去献媚,做出一副鬼脸。
诸葛圣贤对此无动于衷,慧儿不甘心,接连做出了不同的鬼脸。
“让你去问个话?你做什么鬼脸啊!”浪子无名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慧儿费了半天劲,诸葛圣贤一个表情都不给。
“喂~!给个面子行不行,说句话!”慧儿忍无可忍地向诸葛圣贤抱怨道。
诸葛圣贤不语,慧儿继续道:“你不说话没关系,但是你能笑一下吗?别总是绷着一张脸,你要是站着不动,别人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呢。”
诸葛圣贤垂下视线,依旧不语。
慧儿见此很是郁闷,不满地嘀咕道:“闷葫芦,浪费了一张俊俏的脸。”
这时,诸葛圣贤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下了慧儿。紧接着有一条青蛇从脚下溜了过去,并迅速爬进了另一边的草丛里。
慧儿吓了一跳,惊慌地跳回到了浪子无名的身边。
浪子无名道:“一条小蛇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吧。”
慧儿不说话,用双手护着胸部,且脸上还泛起了一丝晕红。片刻之后,她沉默地低下了头,脸颊随之鼓起。
浪子无名看出了端倪,笑道:“放心吧,就你这小身板,小兄弟未必会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慧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流氓。”说完,她气冲冲地向前跑去,顺势撞开了诸葛圣贤。
浪子无名笑着走上前,道:“小兄弟,你觉得慧儿这丫头怎么样?”说着,他用右手拍在诸葛圣贤的左臂上,暗中传输内力借此试探其功力。
传输过去的内力没有反馈,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为此,浪子无名不由眉头紧锁。即使是普通人,多少也会排斥或吸收外来的力量,但是这两种情况在诸葛圣贤的身上都不符合。
浪子无名回过神,拿开手道:“小兄弟,抱歉,当我没问。”说完,他加快步伐追上慧儿。
看着前面的兄妹二人,诸葛圣贤在路边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