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禾没见过什么世面,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做生意的门道,但见识少不代表脑袋笨,她对崔武两个商人说的话都听得明明白白,看向那年轻和尚的目光却越来越不明白,不明白他生意做的这样好,为什么要去做和尚?既然做了和尚,为什么又来做生意?
这时听见那武姓商人说喝了这和尚一碗酒还要为他办两件事,想不明白其中又有什么花样,当下留神倾听。
姓武的商人说道:“这两件事倒不是为他办,而是他定下打赌的条目,想买他的酒喝,就必须跟他打赌,而要跟他打赌的话,就必须答应做这两件事,所以嘛,想喝他这碗酒,这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姓崔的商人这时已懒得去猜这和尚又有什么奇招妙法,直接问道:“到底是哪两件事,武兄快说!”
姓武的商人笑道:“说起来简单,这第一件,喝完一碗酒后说话舌头不能大,这第二件……看见那边那一溜长凳了么?就是喝完一碗酒后能从长凳一头走到另一头,中间不能掉下来。若是这两件事中有一件办不到,这个赌就算你输,那就要输给他两个铜钱。”
崔姓商人这才知道原来那排长凳是做这个用的,怪不得走过去的人兴高采烈,掉下来的人垂头丧气,说道:“他定这规矩是为什么?”随即一拍手道:“妙!妙极了!不对不对不对,应该说这和尚真够奸诈!他这么一来,那些没有一碗酒量的人不但赢不了他的钱,反而要输给他,而且这些醉汉在长凳上晃晃悠悠的走,耍宝一样,又能吸人眼球,一举两得!”
姓武的商人道:“我想的跟崔兄一样,只是那和尚却不承认。”
姓崔的商人道:“他趁别人喝了酒拿人当猴耍,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这么做不大厚道,他不承认也在意料之中。”
姓武的商人摇头道:“他非但不承认,还振振有词。”
姓崔的商人道:“哦?他怎么说?”
姓武的商人道:“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劝人们都遵从佛门五戒中的酒戒。”
崔姓商人显然不信,说道:“他这卖法,不知要帮这酒肆多卖出多少酒,竟然还敢说是为了劝别人戒酒?我看这和尚不光奸诈,脸皮也够厚。不行不行,我忍不住了,要先去会会他,武兄,等你打发了货物记得过来。”说完朝对面酒肆走去。
李青禾也觉得这和尚强词夺理,哪有劝人戒酒的反倒跑去卖酒?而且还帮酒肆老板把生意做的这么火。她听那崔姓商人有去找麻烦的意思,心想这狡猾虚伪的和尚也该着被人拆穿!走到酒肆那边,看那崔姓商人怎么对付这和尚。
崔姓商人走到酒肆前,冲那年轻和尚说道:“小师父,你这酒多少钱一碗?”
年轻和尚说道:“五个铜钱一碗,施主来一碗么?喝酒的规矩知不知道?”
姓崔的商人道:“规矩听人说过了,小师父,你卖一碗酒,掌柜的给你分多少?”他这么一问,周围人都朝这边看来,都在心里想,你问这问题人家能告诉你么?就好比你去买东西,问人家你这东西赚了我多少钱,人家铁定不会告诉你。
不料那年轻和尚光棍的很,想也不想说道:“卖三碗分一个铜钱。”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姓崔的商人道:“你敢跟客人打两个铜钱的赌,再算上你的分润跟店家的利润,这么一算,你这一碗酒毛利可不小啊!不止五成吧?”这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来喝酒的,多半是来找茬的。
那年轻和尚不急也不恼,笑着说道:“这个和尚就不知道啦!施主要是想知道,只能去问掌柜施主。”
崔姓商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一碗酒有几两?”
这时又来了客人,年轻和尚一面给客人打酒,一面说道:“一碗三两。”
姓崔的商人道:“我酒量浅,喝不了那么多,半碗卖不卖。”
年轻和尚道:“半碗自然也卖。”
姓崔的商人道:“我喝半碗,这赌还打不打?”
年轻和尚笑道:“自然也要打,一碗酒赌两个铜钱,半碗酒就赌一个铜钱。”
姓崔的商人道:“哎呀,险些忘了,我最近酒量大减,半碗酒也喝不了了,最多喝一两,小师父,一两酒卖不卖?倘若卖的话,这赌又打不打?”
周围的酒客再无怀疑,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李青禾看的又有趣又担心,生怕这和尚恼了,跟这位商人阿伯打起来,商人阿伯身板没他壮,打起来恐怕要吃亏。她见这和尚又是卖酒又是跟人打赌,早就对他没好印象,此时就只为那崔姓商人担心。
年轻和尚似乎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仍旧和和善善说道:“一两酒也卖,赌也要打。”随即想到为难处,说道:“只是施主只喝一两酒的话,这买酒的酒钱不是整数,赌注也不是整数,付账的时候倒有些麻烦……有了!施主可以今天喝一两酒,打一个赌,明天再来喝一两酒,打一个赌,后天再来喝一两酒,打一个赌,这样三天加起来,正好喝了一碗酒,打了两个铜钱的赌。”想到了办法,十分高兴。
姓崔的商人道:“假如我前两天赌赢了,最后一天赌输了,这赌注你又怎么赔我?”
年轻和尚摸着光头又为难起来,过了一会一拍脑袋道:“有了!施主可以大后天接着来喝,咱们接着打赌,然后大大后天接着来,大大大后天还来,哈哈,总有凑成整数的时候。”
崔姓商人见到他犯难的表情,料定他是假装,后来果真出了这么个鬼主意,哼了一声道:“你这和尚倒打的好算盘!”
李青禾看到这和尚犯难,没想他是假装,而是觉得这和尚三两句就被那位商人阿伯难住了,看来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聪明。后来听见崔姓商人说他打的好算盘,心想,他打什么算盘了?一转念才明白,原来这位和尚是要骗那位商人阿伯天天到他这里喝酒,果然狡猾!
年轻和尚愣了愣,随即脸上一红,似乎是先愣神想了想,之后才想明白这位施主为什么说自己“打的好算盘”,这番情形落在崔姓商人眼里,自然又是假装。年轻和尚摆手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哎!算啦算啦!假如真发生施主所说的那种情况,我就吃点亏,赔你一个铜钱就是,多出的那三分之一个铜钱,就当是送你啦!”
姓崔的商人竖起大拇指说道:“小师父够痛快!好!那就给我来一两酒喝!”
年轻和尚嘿嘿一笑,给他打好三分之一碗酒。
姓崔的商人端着酒碗,却不马上就喝,说道:“我只喝一两酒,喝完还用不用走那一溜长凳?”
年轻和尚道:“当然要走。”
姓崔的商人道:“你精明的很呀,知道我酒量不行,喝完这一两酒,长凳一定走不过去,这赌注铁定就输给你,我在上边这么踉踉跄跄一走,别人就会过来瞧热闹,到时候总有人来买你的酒喝,你定这个规矩,真是一箭双雕!”
周围的酒客听他这么一说,均想,对啊,咱们可都让这和尚当猴耍啦!他们原本以为这和尚定这规矩只是为了多赢赌注,现在才明白过来,他竟然还存着利用自己醉态来吸引客人的想法。顿时纷纷叫道:“你这和尚也太不厚道了!”
“就是就是!让我们帮你吸引客人,却不给半点好处!”
“就算是耍猴戏的,都不让猴子白白表演,多少给口吃的呢!”
“你是猴子,我可不是!”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么?”
“打比方拿你自己打,别带上我!”
“现在是这和尚做的不对,你跟我较什么劲?”
“对对对,小和尚,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这酒钱我们可就不给啦!”
年轻和尚急的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这样!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定这个规矩,绝不是为了这个!”
姓崔的商人挑起了公愤,笑眯眯的看这和尚的热闹,他知道这和尚接下来要怎么说,抢着说道:“不是为这个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劝大伙戒酒?”
年轻和尚“咦”的一声,说道:“施主既然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又那样污蔑我?”
姓崔的商人道:“你卖酒是为了劝人们戒酒,这话说出来谁信?”转向众酒客道:“你们信么?”
众酒客齐声道:“自然不信!”
姓崔的商人道:“虽然大伙不信,但他既然不承认,咱们就听听他怎么自圆其说,倘若真能把咱们说服了,那咱们就只好跟他赔礼道歉,承认冤枉了他。”
众酒客道:“不错!”
“正想听听他怎么说!”
“倘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大伙跟他没完!”
“酒钱不给啦!”
“……”
年轻和尚松了口气,只要他们肯听自己说话,那就有十足把握,目光向众人扫了扫,说道:“我定这个规矩,第一,是怕有些人贪小便宜,本来不经常喝酒,为了赢我这两个铜钱,反而跑来喝上一碗,我既然是为了劝大家戒酒,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爱贪小便宜的人肯定也怕被别人占了便宜,这些不经常喝酒的,不能说个个酒量不行,但大多数多半是不行的,所以我定了这个规矩后,那些原本不喜欢喝酒,只是想来贪小便宜的人,就不会再来,因为他们怕非但喝不到三个铜钱一碗的酒,反倒喝了七个铜钱一碗的酒,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