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接连下了几天的雨，雨不大，淅淅沥沥，潮湿与微凉的空气让人觉得清爽，但这阴沉沉的天空又让人觉得阴郁。
军营里的气氛就有些阴郁，这份阴郁不仅仅是受到天气的影响，还因为军营里在杀人。
杀的是奸细，混入军营的朝廷的奸细。
这几天在关大将军亲自主持下，对军队进行了梳理与清洗，在这项行动开始展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尤其是那些战场上贪生怕死的大兵，生怕被当成细作抓去斩首。
最后总共揪出四五十个隐藏许久的细作，这些细作几乎遍布军营每一片区域。
没人知道关大将军是用什么办法把他们揪出来，也没人怀疑是不是抓错了人。
被揪出去的四五十个人大声喊冤，歇斯底里，却没人觉得他们真的冤枉，要是自己是细作的话，被人识破也不会承认，毕竟不承认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要是承认必死无疑。
再说关大将军要是真抓错了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为什么没有抓我？自然是看出你们有问题。
在这次清理中，李青石所在的五人队没受到波及，因为李青石的缘故，他们这个五人队在军营里已经出了名，当初攻城战以及前几天遭遇埋伏的那场大战，他们的表现有目共睹，要是他们被当成奸细，那才是真的抓错了人。
…………
中军大帐中，关世充一个人坐着喝茶，喝完一杯正在续杯时，那个神秘老人走进军帐。
关世充放下茶壶，起身问道：“上面又有什么吩咐？”
老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三日后，三万兵卒。”
关世充眼皮跳了一下，老人说道：“希望这次别再出什么差错。”
上一次李青石与沈光武险些让他们的计划落空，幸亏莫仁玕多做了些安排，虽然歼敌一万五的战功与原计划的五万有些差距，总算也是一场不小的胜利。
本来想除掉李青石与沈光武这两个坏了他们事的人，但这两个人在军中有些名声，找不到太好的借口，最后决定作罢。
只不过是两个小卒，下次计划做的周密些，就算他们有些见识，也不会再出什么乱子，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把他们除掉，万一别人起了疑心，会更加麻烦。
关世充给老人倒了杯茶，说道：“既然我们有了防备，自然会万无一失。”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一辆马车驶出望春城。
莫仁玕坐在车里，依然是那副笔直坐姿，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在想什么心事，雨滴落在车顶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声音杂乱无章，却有一种让人心静的力量。
赶车的是从京都一路送他到瑶州的那个车夫，戴着斗笠，还是那副懒散做派，手里依旧没有马鞭，马车依旧跑得很稳。
出城的只有他们两人，没有随从，在莫仁玕看来，郡守府里那些侍卫做做欺压良民的帮手应该很不错，可要是遇到敢杀官的狠人，带不带没什么两样，他这趟出城不是去做欺男霸女的勾当，所以没有麻烦他们。
要是运气不好真碰上敢杀官的狠人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还能怎么办？虽然现在有五万两银子的身家，可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招揽高手？
莫仁玕不知道的是，郡守大人已经派了两个鸿蒙境大高手暗中保护他。
分给他两个大高手，保护自己的就会少两个，郡守大人当然不愿意这么做，可要是钦差大人在自己地盘上出了岔子，铁定要掉脑袋，所以这事不愿意做也要做。
晨雨中，马车向西南方向行去，走出大约三四里，莫仁玕忽然说道：“就在这里停下吧。”
马车原本跑的飞快，在他这句话说出后骤然减速，仅仅又驶出大约一丈距离便停下来，停的这么急，坐在车里的莫仁玕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因为车厢如先前一样平稳。
莫仁玕从车厢里出来，向周围打量一番，道路两侧长着稀稀落落的树，可能是因为下雨，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视线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他从远处收回目光，离开道路向西走去。
车夫把马拴好，跟在他身后，他戴着一顶斗笠，挡住从天空落下的雨丝，莫仁玕出来时没有带伞，就这样走在疏落的雨中。
虽然挨近道路的这边树木零零散散，但越往里走，林木开始密集起来，微小的雨滴在树叶上慢慢积聚，越来越重，终于把绿叶压弯，滚落下来砸在莫仁玕肩头，摔成细小的水珠，有几滴溅到这个年轻人的脖颈，大部分顺着衣衫纹理渗透进去，润湿小小一片。
莫仁玕毫无所觉，这里的道路很不好走，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挺拔身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谷前，其实站在这里根本就看不出前面有一座山谷，映入眼帘的只有杂乱无章的树以及野草，但莫仁玕知道，穿过前面这片密集草木就会发现那座山谷的存在。
他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因为他在这里长大，他是望春郡的人，这座山谷他以前来过，不过也只来过一次。
这座山谷的位置算不上十分偏僻，但因为谷中没有猎物，也没有草药之类的东西，所以极少有人来，他唯一一次过来就是想确认这里是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除了一些野树野草其他什么都没有，果然什么都没有。
因为人迹罕至，让这个不算偏僻的山谷变得有些隐蔽。
莫仁玕没有停留，拨开面前的杂草走进山谷，毫不在意草叶上的水珠沾湿衣衫。车夫稍稍停顿一下，似乎不太愿意在这湿漉漉的草木中穿行，不过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莫仁玕后面。
山谷里有一层轻薄雨雾缭绕，满谷翠绿掩映其间，宛如仙境。
莫仁玕没有欣赏景色的闲情逸趣，他用了大概半个时辰在山谷里转了一圈，与多年前那次来几乎没有变化，只不过林木茂盛了许多。
转完一圈后，他没有在谷中停留，又开始爬山谷周围的青山，这山并非高耸入云，却也算不得矮，加上雨天路滑，爬到山顶很用了一些时间。
山势连成一片，使下面那座山谷看起来就像一个极大的院子，莫仁玕从谷口左侧上山，爬到山顶后转到谷口右侧，然后才停下脚步。
雨势似乎有些急了，他身上衣衫几乎已经完全湿透，但这并非全部是被雨丝打湿的，更多是因为他一直在茂密的林木间行走，那个车夫虽然戴着斗笠，身上却跟他一样狼狈。
莫仁玕望向下面那座山谷，视线被飘摇的雨雾阻住，车夫站在他身侧，视线随他一起望向脚下，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位车夫已经上了年纪，既然是车夫，职责应该只是驾车，但莫仁玕下车之后，他却一路跟着来到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他的随从，或者幕僚。
莫仁玕没有觉得奇怪，因为从来到望春城以后，老车夫从未出过郡守府一步，大概是闷得很了，所以才想跟着他走一走。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站了很久，莫仁玕忽然说道：“从这座山谷的规模来看，藏上几万大军应该没有问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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