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后山广场上的人们已经散去，杨初一就这么通过考验，成了谷念指唯一的弟子。
观主当众验过杨初一根骨资质，属中人之姿，在场的老君观弟子们对此没有丝毫质疑。
四师祖谷念指亲自把这个中人之姿的少年收为徒弟，老君观弟子们对此也没有丝毫质疑。
这里所说的没有质疑，并不只是表面上，也是发自心底的。
因为他们对几位师祖拥有绝对信任。
这种信任并非狂热的宗教信徒丧失理智的信仰，而是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牢不可摧。
比如老君观里的弟子们都知道，不管是二代弟子还是三代弟子，不管上山时间长短，如果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去向师祖们寻求帮助，那么他们就会毫无保留伸出援手。
虽然并不是每个弟子都近距离与几位师祖说过话，但他们却都有这一共同认知。
哪怕是对年纪最小的七师祖李青石，经过这几年，他们也已经由衷信服。
不说其他，就拿李青石数年如一日的勤勉修行，他们就没人能做到。
正因为这种绝对信任，先前就算猜测谷念指这么做是受李青石所托，他们也没有任何质疑。
他们相信，不管他们这个猜测对不对，四师祖既然愿意收那个资质平平的少年为徒，肯定有他的理由。
或许他在那少年身上，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可取之处。
“莫非那少年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我们没发现？”
三清殿里，王玄一轻轻皱眉，冲谷念指问出这句。
谷念指摇了摇头。
王玄一实在不愿意跟自己这个四师弟交流，太费神，于是他看了看其他几位师弟，希望他们按捺不住心里好奇帮着问上几句。
然而齐守本、赵玄宰、徐逸仙三人虽然毫不掩饰他们脸上的好奇与不解，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明摆着打定主意只看热闹不插嘴。
王玄一心里有气，很想教训他们几句，但不得不忍住，万一犯了众怒，自己还要舌战群道，得不偿失，他忽然有些想念陶三山，要是老五在，恐怕自己一句话都不用说。
王玄一在心里叹息一声，说道：“那你为什么收他为徒？”
谷念指沉默一阵，就在王玄一忍不住要再次发问时，终于说话。
“坚韧。”
王玄一愣了愣，其他三个老道士也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然后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念头，老四这是在敷衍吧，能在前山待满五年的，哪个不坚韧？怎么以前不见你收徒？
谷念指似乎看出他们在想什么，破天荒不等人问就自己说道：“把入门拳法剑法练到那种程度，只有这一个。”
王玄一四人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均想，这倒不错，要把入门拳法剑法练到那种程度，只靠天资已经无法做到，必定是长期不断的反复习练才行，这其中枯燥已非常人所能忍受，比起在前山熬上五年，这份坚韧更加难得。
王玄一道：“虽然这份坚韧心性世间少有，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要想在武道一途有所成就，只靠这个还不够，在我看来，哪怕一个中上之姿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武道攀升上也能把这个叫杨初一的少年甩的远远的。”
其他三个老道士纷纷点头，均觉这话说的不错。
谷念指却摇了摇头道：“未必。”
王玄一嘿了一声道：“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你这不是抬杠么？”
谷念指又摇了摇头。
徐逸仙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大师兄，四师兄的意思是，那少年未必是中人之姿，他在质疑你查验根骨天赋的手段，四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大师兄在咱们几个里头修为最高，你怎么还敢质疑？就不怕大师兄揍你？”
谷念指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抓起摊在腿上的道袍，轻轻抖了抖，似乎是袍子脏了，抖一抖上面的灰尘。
徐逸仙面色大变，急忙伸左手在身前虚空画了个圆，右手竖掌迅速推出。
只听“噗”的一声，徐逸仙须发往后扬起，似被疾风扑面，他虽仍旧稳稳盘坐在蒲团上，但被推得往后挪了数寸。
尘埃落定后，徐逸仙吁了口气，正要指责谷念指，忽然连人带蒲团向上升起数尺。
他叫了一声：“啊呦！”不等蒲团下落，伸腿站住，捂着屁股蹿来蹿去，老君观师祖威仪尽失。
他呲牙咧嘴怒道：“你们身为师兄，居然联手欺负师弟，还讲不讲道理？”
王玄一收回按在地上的手掌，拍了拍道：“师兄教训师弟，有问题么？”
徐逸仙愣了愣，伸手指着王玄一欲待争辩，齐守本扯了他一下，语重心长道：“老六啊，你这挑拨离间的拙劣手段也就在老五身上好使，如今老五又不在，你还是安生点吧。”
徐逸仙瞪了瞪眼，梗起脖子道：“我实话实说，哪里挑拨离间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趁着齐守本这一扯之势坐回蒲团上，满脸委屈道：“太欺负人了！”
王玄一不再搭理他，接着处理正事，却见谷念指闭了双眼，似乎已经入定。
他脸皮一阵抽搐，摊上这么几个师弟，真他娘的心累！深吸口气，按捺不住提高嗓门道：“老四！未必什么？你他娘的是深闺怨妇还是怀春小闺女？就不能把话说明白，非叫别人猜？”
谷念指也不生气，睁开眼说道：“他比我强，我不过是中下之姿。”
王玄一与其他三个老道士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虽然是师兄弟，但各自根骨天赋如何，其实是不知道的。
只是他们如今都已入乾坤境，并且都能看见那道通往小世界境的门槛，那么即便根骨天赋有高有低，也不会相差太多。
虽然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谷念指突然说他只有中下之姿，王玄一四人自然难以置信。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几个老道士轻轻皱眉，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记得当年老哥几个被师父先后带上山，在师父指点下各自修行，他们脾性不同，有的贪玩，有的勤勉，修为进境自然也就有快有慢。
谷念指属于进境缓慢的一波，其实说缓慢有些不准确，应该说异常缓慢才对。
只是他的修行方式与别人有些不同，所以也就没人觉得奇怪。
当初谷念指数年下来，只练一套剑法，并且从不参悟道教典籍。
他进入鸿蒙境最慢，用了将近二十年，但那套剑法，他练的最好。
他不爱说话，给人感觉比较沉稳，别人都以为他是有意控制修为进境，想稳扎稳打，打好基础，所以没人起疑。
回想起这些，王玄一四人开始相信谷念指所说，他只是中下之姿。
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如今他们师兄弟几人中，谷念指修为仅次于王玄一。
不知过了多久，徐逸仙忽然叫道：“不对不对，四师兄也就是破鸿蒙境慢了些，后来由鸿蒙入乾坤，可一点都不慢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