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正中寫著“同济堂”三個字,字虽简单,横匾木质粗糙,但见书法秀美,尽管在穷乡僻壤的小城中,却挡不住它的不平凡。青幽道长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
突然,他想到站在这儿也许不是安全的位置,且这没有关上门,便立即走进去。
柳青一见他,便问:“这位道爷,你是看病的?大夫都不在,也许你要等会儿,但不知等多久。”
“我不是来看病,是来探望故交的。”青幽道长微笑道。
“什么?”柳青狐疑着。
未几,缪氏父子二人都回到同济堂。甫进入,便见到青幽道长坐在椅上从容不迫的品茗。
“老爷,他……”柳青急忙上前。
缪神医不待他说话,便点点头,说:“知道了。”
随后急忙向刚站起来的靑幽道长打躬作揖,道:“青幽道长,多年不见,往日种种,湧上心头。今日之事,心中感恩,累你说谎,实在抱歉。”
“那里那里,只怪小道心眼少,不虞有咋,若累及神医,小道难辭其疚。”
“这儿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就让我们进书房去。柳青,把门关上,今天不应诊了。”
柳青觉得很奇怪,大门已关,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进来,大厅中只有她和少爷,都是自己人,为什么那么神秘呢?想起来,她对老爷的以往种种都是不清楚的。只記得自己小时候家乡遇上饥荒,家人仍欠著地方税项,双亲唯有带着她逃离家乡,一家三口顿成流民,后来父母更得了疫症相继离世,在自己以为快将饿死下,巧遇上山採药的缪神医,自此被收留下来,被当成家中一员的她深深感恩。
书房门关闭超过一个时辰,就算到了晚饭时间,也没有人敢入去打抌。柳青本欲入去提示,但也遭少爷阻止。
门终于打开了,缪神医道:“天色已晚,你不肯留宿便算,就用过膳吧!”
“不,不,这实在太不危险了。我多留下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况且现在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很少,我离去也不会有什么人留意到……”青幽道长不断作揖,不断推却,坚决要尽快离开。
缪神医忽然想起,便立即叫柳青到门外装作打扫,悄悄留意有没有人形跡可疑,像监视他们似的。
“监视我们?谁会这样做?李知县?”柳青变色道。
“不要多问,快去!”缪神医沉着脸。
在走廊上,明月正从大厅跑进来,与两人撞过正着,但由于清幽道长也冷不防有人会跑过来,把个子小小的明月撞倒跌在地上。明月见状,自知失礼,立即道歉。
缪神医看到明月跌倒后,就立刻返过身来,拍拍身子,便知道她没有事,于是就不担心她,狠狠责骂她:“你这个丫头真顽皮,总是冒冒失失,乱蹦乱跳的,真是非常失礼,这是青幽道长,快快行礼。”
“见过青幽道长!”明月立即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这孩子是?”青幽脸色大变。
“这顽劣的孩子是我的孙女儿。”
“她的面相不得了,非凡人也。”青幽道长不住摇头,自言自话:“可惜是个女的,否则……那又不一定,古代不是有个武则天么。不,但她又……”
青幽道长像着了魔似的,连忙蹲在地上,拉着明月,像研究古玩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又摸摸她的天灵蓋,平日胆大的明月也被这位念念有词的怪道长吓呆了,双眼圆滚滚地望着爷爷,如求救似的。缪神医便拍拍青幽道长肩膀,道:“道长,你沒事吧?”
青幽才发现自己失仪,趕紧站起来,说:“这小娃儿可不一般。”
缪神医立刻对明月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快去厨房帮娘亲准备晚饭。”明月也害怕了这个怪道长,一溜烟的跑走了。
“缪兄,本来我正担心你们一家,但一看这娃儿,可有救了。”
“青幽道长,你我相识并非一年半载了,你深知我为人,行事对人,只问良心,一言一行,对得起天地良心便是了。鬼神之说,我从来是不闻不问更不理。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青幽道长欲打断他插咀,但缪神医不让他说话,举一举手,续说:“我也不想知什么天道天机,以免生依賴怠惰之心。”
“这……”青幽道长:“你也知我不吐不快之人,容我只说一句,听不听,信不信,适随阁下……”
明月发现晚饭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她见大家都沒有什么笑容,她望望柳青,只见她也逃避自己的目光,只见娘亲不断为她添菜,要她多吃。
飯后,柳靑清理桌面,以往一向明月也会帮忙,但这时,爷爷拉住明月,要她坐下,凝重地道:“月儿,你要暂时离开这儿,到老先生的那儿住上一段日子。”
“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过很喜欢那儿,嚷着要在山上学医么?这下不就是机会让你了了心愿吗?”
“我说说笑而矣,况且我要陪着娘亲,看弟弟出世。”
“刚刚来这儿的青幽道长你还记得吧?”:
“就是那个长着白须的怪伯伯,对吗?”
“不要这么无礼,这样说长辈,那人是你爷爷的老朋友,也是世外高人,他见过你,说你需暫时离开家里一段时间。”
“为何?我不想走。”明月很抗拒,看看爹,望望娘,但大家都逃避她的眼神,她已知这事是爷爷作主,大家又只是听话的份儿,所以她知道只能向爷爷据理力争。
“沒有为何,爷爷的话,你可不听么?”缪大夫终於开口了,但明月想不到,一向爱锡他的爹爹也是站在爷爷的一方。
“我只是想知为什么?这也不可以么?”
缪神医知道明月就是那种查根究底的倔驴,于是便回答她:“这是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弟弟,之前青幽道长看到你,也计过你的生辰八字,说你与弟弟相冲,你留在此会影响弟弟,娘亲生産时也有生命之虞。你不是很爱娘亲么?你想娘亲有事?你想弟弟不能出世吗?”
“爷爷,爹爹,你们不是一向都说最讨厌这些怪力乱神之事的么?现在却又竟然相信?”明月完全不相信爷爷的话。
爹爹爷爷沒回应他,只是月无表情地看着他。明月脸更红,轻轻喘着气,轻轻跺着脚,转身扑向娘亲怀里,那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娇声嗲气地说:“娘亲,你也嫌弃月儿么?你舍得我离开你么?”
娘亲这时已热淚盈眶,紧紧抱住她,轻撫她的背说:“月儿,娘亲最疼月儿,但……但我不能博,这是一场不可输的赌博。”
明月听到娘亲的话,脑袋如被重锤一击似的,挣脱娘亲的怀抱,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疼月儿,爱月儿,为何那个怪道士只看我一眼,你们就不要我?”明月涙珠儿已夺眶而出,她觉得家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明白为何不消一刻突然都变了陌生人。
“不是不要你,我们怎可能不要你呢?现只是叫你暫时离开一下,遲些便把你接回来。娘亲怎捨得不要我们的月儿呢!”丹丹淚眼汪汪说。
“你看,你把你娘亲弄成淚人了,这是孝顺孩子的行为么?”缪神医厲声道:“不就是离开一段日子,沒有人说不要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我现在就走,免得害了你们。”明月站起来,朗声道。
“现在天也黑了,如何走?明早我叫少商陪你上山去。柳青,你现在先去找少商过來,我有事要叮嘱他,然后陪月儿收拾行装,明天用过早点才走。”
明月听完,气沖沖的,大步大步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