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神医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挣开眼睛,说:“李知县只叫你们监视我,孩子呢?”
“孩子?大人沒提过。他只是说盯着你和缪大夫,不可让你们离开这村。其实你们也不用害怕,大人一向待人以宽,何況听说这次他夫人突然离逝,他虽最初扣留了缪大夫,不是最终还是放了他,原谅他了吗?所以……”
缪神医打断他的话:“我也不想你难做,我现在就返家,如你不相信,也可继续跟着我。但兩个孩子留在家也太闷了,就让他们外面逛逛,四处玩玩,然后再回家。”
“他俩只是逛逛街?”狗儿看着他们的大包包袱,知道也绝非这么简单,皱皱眉头,但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位救命恩人,低声道:“其实如果你们刚刚趁我身体不适的时候离开,我也没有办法,不要说我失职,我可能连自己的小命也不保。孩子就是爱四处逛,我也管不着。”
“感谢!感谢!”缪神医松了一口气:“但我想单独跟他们说说话,可以么?”
“等等,我还未说完,”狗儿拦住他,左顾右盼,知道旁边没人便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有兴致,逛街逛到闷了,想离开村子走走,又不想人发现,就不要走大路了,因大人派了人在那看守着。”
缪神医怔了怔,想不到李知县为了他动用了那么多心力,但他也不慌张,十分冷静,说:“这个容易,我们的村子又不是什么大城小镇,没有什么门卫,只有不走平常那条大路就成了。但真的要谢谢你,不是你告诉我,碰到他们,又有麻烦了。”
“这跟你的大恩,算是什么。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狗儿是个话痨,一开口就难住口,且他是个老粗,因此繆神医也不顾什么礼貌,当听作不见他在跟自己说话,走到两个小孩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有事,只能送他们到村口。繆神医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只是推搪其词,只是说突然想到这天有位重病的人要去复诊。对于明月来说,什么原因也不重要,重点就是爷爷反口,之前说好会陪他们上山的爷爷的承诺又落空,本来她还想著在路上用什么方法令爷爷回心转意,现在希望都幻灭了。繆神医把一个小包裹塞给少商,著他交给黄精。
狗儿之前推说大路发生意外,暂时不能走,所以他们要绕路上山,少商虽然有点怀疑,但按他一向的性格,就是大人说的一定有原因,只管听从,不多问;平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明月这次就沉默不语,因她已滿肚子气,只在想你们大人喜欢如何就如何,根本没人理会我的想法和感受。到了村口附近,狗儿走在前头,看看是否安全,没人把守,才让他们走。走到五里亭,狗儿向繆神医使使眼色,然后退到后面,让他们道别。繆神医就说:“我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要小心。”
明月不看他,说声再见就想跑,繆神医就叫她返过去,突然紧紧地抱着她,明月也吓了一跳,从小爷爷都是十分严肃的,虽然他也知道爷爷很爱锡她,但很少会表现出来,当然这样抱着她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个感觉既陌生,但很温暖,她的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爷爷突然轻轻跟她耳语:“没有我或是老先生的批准,你千万千万不准下山,知道吗?”她的脑袋好像被大鎚敲了一下:原来爷爷不是不捨得我,而是怕我回来,影响他孙儿的安危。于是,她抹掉那些笨眼泪,推开那个无情的人,冷冷地说:“缪老先生,你放心,我会好好呆在山上,将来你叫我,我也不一定回来的。”
繆神医见她如此无礼,平日一定狠狠教训她,但现在他也了解这孙女儿的想法,本想解释,但想想,他误会倒好,就把说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吞到肚子去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老爷子这么没礼貌的?”少商大声地追着走得远远的明月道,见对方不理他,便转头向繆神医道别。繆神医苦笑着,点点头,挥挥手,叫他们快快离开。
路上,无论少商说什么,都好像跟空气说的一样,毫无反应。后来他就索性不说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知道这个妹妹的倔强性格,他知道过一会,她自己必又怕闷,肯定按捺不住要说话了。但是,这次竟然整晚也不说一句,也不滴一滴眼泪。
第二天黄昏,终于来到黄精的房子前了。明月跑到门口,大力大力地敲门,好像发了疯似的,把身上的怒气都往门上拍,她的手都红了,痛了,还是没人开门。突然,后面有人大叫:“是明月妹妹吗?”转过头来,原来黄精刚外出了。明月看到她,忍不住撲上前,抱着黄精痛哭。黄精虽不明所以,但也不问一句,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哭过痛快。
回到屋里,黄精叫明月去洗把脸,然后去小睡片刻,再叫她起来吃饭,明月没说话,一一照做。
黄精坐下来,问:“少商,发生什么事?”少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她就静静地聆听,细细地思考,她愈听愈皺着眉,像是很担憂的样子。说完,少商才想起,把包裹交给黄精。
包裹里有一封信和一些钱,黄精把钱放在桌子上没有细看,立刻打开信来看。看后,她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自言自语:“恩人啊,恩人,你太小看我了!”少商追问,黄精严肃地说:“明天我跟他们一起上上山去吧!”
晚饭时,明月有神没气地推说自己好累,不想吃饭,黄精也没有勉强她。
“你可以下山去,我会陪月儿妹妹上山的。”黄精说。
“我答应过要送她上山的。”少商坚持道。
“不是吧,繆神医在信上已说你可以下山了,他也应跟你说过,不用上山,你不是要看你的奶奶吗?一来一回,花的时间不少呢!”
“是,老爷子只叫我到这里,把月儿交给你便可,他说你会陪她上山。可是,你也看到月儿现在的样子,我怎么可以丢棄她呢?”
“怎么叫丢棄呢?她是垃圾吗?沒有人不理她,还是你不信我?”
“不是,不是,只是……”少商也不知道怎样解释:“我担心她……”
“你舍不得她吧?”
“嗯,舍不舍得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放心,不忍心。”
“好了,好了,你也一起上山去。其实,你将来也可随时上山找她探他,但一定,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月儿在哪,明白吗?”
“我知道,老爷子也这样说过。黄精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请你告诉我,那是件有生命危险的事,是吗?”少商愈想愈恐怖。
“少年人,不要多想,多想无益。我教你一件事:事情的发展千万种,与其花无谓的精力去猜想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不如把精力放在眼前事上,好好想出各种的应对的方法吧!”
之后,黄精和少商二人也没多话,很快就各自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