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星夜的表情扭曲了,愤怒了,狰狞了。看得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女心里一阵发毛。
沈玉帘刚想说一句话壮壮胆,却感觉头顶被一个千斤重的东西一击,身子一软,感觉腰都要被折断了,直接跌坐于地。华丽的如意纹丝绸长裙与平时连碰都不愿意碰的泥土草屑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同伴一个个全部都被柴星夜打飞。郑梅衣甚至被一脚踢在那张娇贵的脸上。
顿时一地鬼哭狼嚎的少女。
柴星夜的眼睛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了,那是可以将世界焚烧殆尽的灭世火焰。不管是谁,在这目光下,都有一种掉进冰窟窿里的错觉。
没有人愿意直视这双眼睛,更没有人相信柴家大小姐会突然暴起伤人。
王芬芸一行人的兄弟姐妹顶着压力走过去将她们扶起来。郑梅衣的兄长强撑起架势,强撑着说:“柴大小姐,你下手太重了。”
柴星夜染着怒气的眸子看向他,他立刻就躲开了,不和她对。直喊着母亲的名讳,娘亲啊,太恐怖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是,杀气积累起来的,只有杀了人的人的眼睛,才会如此有威慑力。
“我下手重么?”柴星夜环视一周,十之八九都低下了投,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即将宣泄怒火的女王“我下手一点也不重。侮辱我的娘亲,我就应该杀了你,如果这不是菊花宴,如果殷姨不再这里,你们早就变成一堆灰了。连柴星雅都没有如此直接的辱骂我的娘亲,你们几个怎么会有这个胆量。我和你们无怨无仇的,你们来没事找事干什么。我从来就不喜欢打人,因为打人自己的手也疼,但你们真的就是把我惹毛了。我不想说得太难听,但也不得不说。我不理你,和你周旋,是因为我看你智商低得可以,而不是我没有看你不顺眼。我一直以来都是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是不会揍人的。当然了,要是惹毛了我,我也是会揍人的。”
被点到名的柴星雅头低得更低了,被柴星夜打过一顿的曹旦,头都快埋到地底下去了。
崇德皇后任由宫女为她擦掉袖子上的水渍,也是忍无可忍了才道:“你们几个,羞辱本宫的结拜姐妹,丞相府一品诰命夫人羞辱得很高兴?”
听着崇德皇后也发怒了,王芬芸她们几个还想要辩解,但崇德皇后根本就不给她们这个机会,继续道:“本宫听见你们的话,和柴家小丫头一样,也是火得很。就是啊,柴丫头和你们无怨无仇的你们招惹她干什么。就是因为嫉妒心作祟么。呵呵,本宫才不管这些,你们需知道,今儿若是老柴在这里,你们几个就已经变成几具无头尸体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的父亲还是多教一教你们云亭城里的常识吧,别只知道做一个花瓶,空有漂亮的躯壳,里面却是空的什么也不知道。从今以后,本宫所以的宴会,你们都不许参加。”
石绫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皇后的宴会都不许参加,那以后见到燕王殿下的机会就更少了。她不甘心地想要向皇后走去,一边抽出手一边大叫:“不要呀,娘娘,不要,凭什么?!”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狄北望低声喝道。柴星夜发火,他心里也是烦得很。
石绫被堵了回去,站在原地由弟弟扶着,不再动了。
狄展望习惯性地和稀泥,他儒雅而很有风度地说:“皇弟,你这话说的,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本王的事,要你管!”
“德贵妃被人骂,你也坐视不管吗?”
柴星夜和狄北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但没有人去再去说二人无礼,狄北望是皇子他们管不了,皇后那亲昵的称呼又表明她向着柴星夜。谁愿意这时候去触皇后的霉头啊。
狄北望气哼哼地转过头,不再言语。
崇德皇后靠在榻上,扶着额头说道:“本宫乏了,菊花宴就这样散了吧。”这是要赶人了。
众人一听,赶紧开溜,纷纷想皇后告辞,脚底抹油似的跑了。狄北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回殿里休息。
事后市井谣传:
丞相府大小姐菊花宴上一怒冲冠为娘亲,就几个嘴巴狠毒的小姐揍了一顿。她之前暴打曹魔王的事情也被扒出来,百姓纷纷说柴家大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柴星夜在百姓中的声誉提得很高。
那几个侮辱丞相夫人的小姐,回去就被父亲给禁了足。她们父亲还专门去给丞相登门道歉。
就算这样,丞相第二天还是上了一本奏章给皇帝。
…
…
时间在手指缝里渐渐流逝,一眨眼到了初冬。云亭城里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如既往的平静。
离云亭城几十里外的顾家庄,顾大硕家的家门口,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不是他们想喝西北风,而是因为屋里屋外一样的温度,坐在外面有太阳晒着,还暖和些。
家中的主妇罗氏,紧着身上哪怕破破烂烂也不缝补的棉袄,眯眼晒了好一会太阳才感觉手脚稍有了一点知觉。她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对身旁那个头发因为许久没洗,已经变成一坨的顾大硕说:“家里又快断炊了吧?”
顾大硕掏掏耳朵,从里面掏出绿豆大的一块耳屎,弹到地上,才好像很不在意地说:“对啊,家里就剩下不到半斤面了,只够一顿的。”还是稀稀的面糊汤。
家里都没粮了,还如此漫不经心也是一个奇人。但他这么淡定甚至可以说懒得问也是有原因的。
罗氏望东北方看去,那是云亭城的方向,她的脸上露出向往又贪婪的光,道:“咱们去丞相府找轻盈吧,反正我们是她爹娘,家里人都快饿死了,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哼,她是老娘十月怀胎,累死累活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娘要什么她就得给,不给她就得去死。她现在是丞相夫人了,她只要给我们一根金簪我们就能过一年好日子。家里的房子要倒了,家人没地方住,去借住几日,她总不能不让我们进门吧。”
顾大硕的眼睛要再度合起了,他迷迷糊糊地低声说:“十几年了,你就这翻来覆去的几句话,赶紧去收拾东西吧,罗嗦个什么。”他只是说,手却连动都没动。
罗氏啐了一口,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尖细的女音传到耳朵里:“娘,我的绢花又破啦,我要新的!”
“唉,我的闺女呀。好啦,别叫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去你大姐那里住几天。”罗氏一个激灵跳起来,对着里面软着声音哄道。
经她这一嗓子,里面立马传出叮铃当啷一整响,一个粉衣少女冲出来,眼睛里满是贪婪的金光,她喊道:“真的吗,我们要去丞相府啦?太好啦,柴大少爷,啊,我的情人啊。”说着又转身跑了回去。
红衣少女是罗氏的小女儿,闺名顾轻飘,是罗氏老来的女的女儿,年方十六,在顾家很是得宠。朝思暮想的梦中情郎就是,呃,柴家大少爷,柴诚洵。
顾轻飘进了房门之后,又有几间房的门打开了,开得很慢,中间还顿了一下,想必是之前屋里的人在睡觉。这一顿就是因为适应不了强光,可这都中午了。
院子里聚了不少人,一一询问了罗氏的决定之后,又都回去睡觉了。
这几人分别是大儿子顾壮,二儿子顾高,三儿子顾帅和四儿子顾勤还有二女儿顾轻柔。以及大儿子的媳妇李氏,二儿子的媳妇孙氏,三儿子的媳妇苏氏,和二女儿的相公秦草根。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好能生啊。
顾大硕家的人又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喝了一碗面糊汤,便回房收东西。东西收拾得很快,因为没有什么要带的。
和地头挖白菜的邻居打了个招呼,一家三口人,浩浩荡荡地往云亭城的方向去了。
看这找方向的熟练程度,应该是经常去的。
因为,顾大硕的大女儿,就是丞相府二房姨娘,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