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星夜打着哈欠坐在榻上,卫二见状,忙不迭地递上了一块冰凉的毛巾。她一把抓过,一边抹脸,一边继续打哈欠。
得,这小祖宗没睡醒,仍然在犯迷糊呢。
这位小祖宗快要起的时候,卫二的心脏那跳得叫一个快啊,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好在喜鹊们早已将柴星夜折腾得半梦半醒,侍女们幸运的没有被起床气大盛的柴星夜给冻成一坨一坨的冰渣渣。
紫气帮的帮主战战栗栗地捧上了一只盒子,柴星夜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道:“你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你觉得我会用这么嫩绿的簪子?下一个下一个。”
那老头子松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惋惜,又低头碎步地走了。
昨儿夜里,那武林盟少主屈麟佑夜闯千秋小筑,结果被星辰夜风大人暴揍了一顿又威胁一通的蠢事,天还没亮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阳城,于是各个帮派火速准备礼物来见星辰夜风大人,意在能和这位打的过无钺公子的大佬浑个脸熟。结果好好的一次开会搞得跟大朝会上上供似的。
奈何庆城郡主柴星夜柴大小姐,也就是星辰夜风大人,视金钱如粪土,看名利如狗屁,各帮派送来的礼物柴星夜只过了个眼,便被柴大小姐整个儿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
又有无数在旁人被旁人视如珍宝的东西被柴星夜喝令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时,一个一身黑衣,面容俊秀的少年站了起来,挂着笑容招招手,让侍从拿来了一只云锦盒子。
他屈尊降贵地亲自持着盒子,缓步行至柴星夜面前,方得了柴大小姐一个极度类似白眼的凝视。
柴星夜手支着下巴,扭头问卫二:“小二,这谁啊。”
卫二稍稍掩口对柴星夜道:“大小……大人,这是魔教少主……”
那黑衣少年笑道:“在下魔教辛无祥。”
柴星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似乎张得能吞进一个馒头,她啊了一声,道:“哦,你就是那个十几个老婆的乌鸦啊,那个,冒昧地问一句,你怎么还没有****呐?”柴星夜的话自然是无比率真,想到了就说,说了也不怕谁来找她麻烦。反正目前为止,她知道的能和她过两招还不被她用火炖成烧鸡的仁兄只有狄北望一个。
辛无祥:“…………”
前厅里一片嗤嗤的笑声,辛无祥的脸一路烧到了耳朵根。
尼玛,掉面子,太掉面子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逼得脸红……多有出息的事儿啊。
今日的柴星夜将易容的鲛皮调了几下,换上了一张清秀的脸孔,没有前几日的魅惑,却多了几分天真无邪,作为一个热爱美人的少主,辛无祥虽不爽,却生不起多少火气。
辛无祥直接无数了这个令人窒息又不快的问题,脸沉了沉,将那玩意朝卫二怀里一塞,冷冰冰地道:“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说一会觉得有趣。哼。”说完便走回去坐着了。
柴星夜懒懒道:“既然他给了,你就打开给我看看好啦。”
卫二发出一阵公鸡般的喔声,将那云锦盒子给打开,并呈在了柴星夜的眼睛前。柴星夜的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直了。
那是一只红彤彤如血般殷红的笛子。
柴星夜觉得这东西极其眼熟。
等等,这东西和她的骨笛长得一模一样!
从长短,到豁口,到笛孔,一般无二!
眼前这静悄悄躺在云锦盒子里的弟子并非是红宝石一样通透的红,而是鲜血凝固似的,带着一种厚重宁远。但它是透明的,清澈不染尘。
细看之下,里面似乎有两根相互纠缠交错的发丝。缠缠绵绵,深然入骨。
笛子一侧还刻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族的文字,用赤金金箔贴染成。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柴星夜脑子里轰的一响,似乎东西想要从后脑最深钻出来,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它严丝合缝地裹住了。
痴心,那一列字,一定是一个人满怀着痴情刻上去的。
此情如此,九死无憾。
柴星夜脑子里嗡嗡做响,好像有一百个铜锣在她大脑里癫乱地敲。
长毋相忘……
长毋相忘。
那一列字,好像……是这个意思?
卫二看出了柴星夜的异样,小心地道:“大人?大人?”
柴星夜没反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支笛子,似是要将那笛子再多瞪出一个笛孔来。
卫二就算是再蠢再笨,也看得出来柴大小姐这诡异的状态是这倒霉催的破笛子搞出来的,手往回收,便要将那盒子往怀里揣。
眼看着笛子远离视线,柴星夜脑海里炸起一片哗然,鬼使神差的,她僵硬地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卫二抓住了那笛子。
那一瞬间,柴星夜似乎遇着了一个九天惊雷,全身过电一般酥麻。
耳边骤然响起了人的声音,她直觉觉得不是真人发出来的,飘渺无垠,像是雾气一样怎么也抓不住。更重要的是,柴星夜明明听到了,却连那人是男是女,在说什么都没有明白。
那根本就不是她会的语言,那语言在她听来凌乱不堪,但却透着一种威严,宏大,遥远,而又高贵,带着歌曲般的旋律。仿佛穿越厚重的尘埃,在她的的耳边响起,如同站在遥远历史车轮后方的祭司,咏诵着圣歌。
可是,她会说,会说的不多,那是她和霜降签下主仆契约时曾经下意识,而又情不自禁说出过的。然而她会的,只有那么多。
忽然,在那忽远忽近的耳语中,柴星夜听到了唯一她可以理解的四个字。
“不叛不弃。”
不叛不弃?谁和谁不叛不弃?又为什么不叛不弃?
柴星夜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笛子入手温凉,带着犹如人体的温度,她觉得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只笛子,而是一个人的手。
不知为何,这么想哭。
这么想着,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划过她的脸颊,清澈、透明,如是刚刚融化的雪水。
那两行清泪愈渐变红,愈来愈红,最后竟然是流出了两行血泪!
凄美,哀婉。
前厅里好像被扔了几串炮仗,噼噼啪啪炸地爆响。星辰大人突然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卫二傻了好一会儿,想要抽走柴星夜手里那倒霉催的红笛子,柴星夜的手指却死死地扣住那笛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叫她也不应。
他暴躁地质问目瞪口呆的辛无祥:“辛无祥,你他娘的的拿来的是什么妖物?!”
辛无祥呆呆道:“这是我师父时常把玩的物件。好像是个老东西了,应该是有几千年的历史,是在大楚北境出土的。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能肯定,它上面没有毒也没有诅咒,不然我拿着,我师父拿着,小云儿拿着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小云儿是谁?!”卫二更加暴躁了。
辛无祥的眼睛终于找回了一点焦距,他道:“昨天晚上和我上床的一个歌姬。”
卫二:“…………”为毛会有一种诡异的喜感。
柴星夜好像被抽了魂魄,眼神呆滞,唯有眼角血泪灼人眼目,就像是……就像是泣血的彼岸花。
卫二心里苦得像是吞了胆汁,总不能抱吧,但眼下这么乱他也不能让庆城郡主就这么呆在这儿啊。他苦恼着,想要再试试将那遭瘟的破笛子从柴星夜手里拿下来,却惊恐地发现,那笛子居然缓慢的融化,渐渐化为烟雾,钻入柴星夜的手心里。
那红色的烟雾似乎是世上最尖利的利刃,拼了命地生生往柴星夜的手掌血管里钻。
她的虎口裂开,细小的血管出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长明灯般燃出了殷红的火焰,绽出了华美的冰花。
不可控的冰与火之力。
这场景,和自家殿下光与风之力苏醒那晚简直一模一样。
她眼角的血泪不断,淅淅沥沥地顺着她白皙的下颌就往下掉。
卫二心中有了一个诡异的念头——郡主的泪,是被这笛子染红的!
但她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哭?
那一瞬间,卫二感受到的只有柴星夜身上那种滔天的哀伤,一丝一缕,汇成了汪洋大海。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动作,只要用两只眼睛看,便知道了。
那是……事与愿违的绝望,求而不得的愤然,背叛加身的恨意,孤立无援的戾气,以及,痛失所爱的哀莫大于心死。
独是没有快乐。
她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好像一瞬间将人生所有的苦楚都经受了一遍。
卫二不敢再动柴星夜,是真的不敢,出于一种不知名的敬畏。
那笛子化为的烟雾没入柴星夜的手心,那样的刺目,连带着血管都被映得殷红。她无意识地喃喃,念咒一般道:“长……毋相忘……”
卫二:“郡……大小姐,呃,大人?”
柴星夜双目呆滞,像是蒙上了一层不可看见的白雾,她嘴角掀动,刻字般生硬道:“……尉……迟……忘忧。”
卫二道:“大人,您说什么?”
柴星夜机械地重复:“……尉迟忘忧。”
她的声音简直就是蚊子哼,连扔颗花生大小的石子到水里听到的回响都比她此时的声音大,但卫二还是一字不差地听见了,清晰得好像直接在他的脑子里凿字。
尉迟忘忧?
谁啊?
笛子化成的烟雾几乎完全挤进了柴星夜的手掌心里,只余下了一块小小的碎片。
卷曲,殷红,是一片彼岸花花瓣的模样,被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在手心里。
除了碎片,还剩下笛子中封存的两根发丝,它们沐浴在为数不多的红烟中,红焰袅袅。
在殷红烟雾全然没入柴星夜的手中的那一转瞬,整个宽阔的大殿里,弥漫着一种气氛。
所有的火苗,所有的水滴,都沸腾了,分明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却好像突然生了灵智,连人都能感受得到它们溢出的感情。
它们雀跃,它们兴奋,它们疯狂,它们欣喜若狂,它们手舞足蹈。
一种久别重逢的欢喜,失而复得的慰籍,还有恨不得顶礼膜拜的尊崇敬畏,从它们不起眼,这一刻却无比耀眼的小“身体”上流露出来。
整个前厅,宛若跨越历史尘卷而来的远古祭台。
像极了……布满尘埃的羊皮卷描绘着的盛大的祭祀。高台下,都是朝拜古老祭司的狂热教徒,高台上,尊贵的祭司手持权杖,高诵圣歌。
此时此刻,那个无比类似于祭司的人,双目无神地呆坐着,手里抓着一只殷红的残笛,脸颊上滚落血泪。
笛子中原先封存的发丝燃烧殆尽,漆黑的残烟盘旋在空气中不下落也不飘散,它们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好像找到了方向似的,游向柴星夜。
卫二心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截下来再说。想着,他伸手朝残烟拢过去,想要将它们驱散。
但残烟不依不饶地飘飞,径直绕过卫二的手,在他懵逼之际融入了柴星夜的颈项,却是一点焦黑的渣滓都没有留下。
卫二:“……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呃?”
一道鲜明的红线如浮光一般在柴星夜的颈上闪现。只有一个呼吸,但还是能让人看清了。
那是一道极细极鲜亮的红线,与柴星夜身上这种死寂的悲伤不同,它活泼生动,像是婚轿上挂着的流苏那样明艳耀眼,但又像是大家小姐做女红的柔软红丝。它紧贴柴星夜颈上的皮肤,可没有勒进去。
这红线系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绳节,绳结垂下的红线一根只有俏皮的一寸上,另一根则拖得长长的,末端渐渐变虚,不知通往哪里。
同一时刻,云亭城。
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莫名其妙的红线。
狄北望:“???”
还在红线似真极幻,没过一会就不见了。
半晌,再无动静,柴星夜好像成了一尊雕塑,若不是血泪滚滚,真让人以为时间静止。
底下一阵躁动。
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星辰夜风约莫是不好。
此时不除这个妖孽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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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字。
⊙▽⊙
刹那君小学生文笔,套路文,玛丽苏,胡扯八道,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会更完的,因为这个故事是有结局的。我不喜欢没有结局的故事。一开始,这本小说是很虐心的,而且没有恶心人的玛丽苏。但刹那君我怕我自己写着写着不敢写就弃了,所以为了风敲笛不会半路夭折,所以就推了几次全改掉了。音兰(汤圆创作作家音兰,刹那君我朋友,好像是她说的???)和我说,初期最好写套路文,尽量多写字数,所以一本好好的一百章就结束的虐心虐身流小说,生生变成了疑似玛丽苏。
还是为了写完啊,虐心的放番外,这样就算弃掉,正文也完结了不是吗。(*^ω^*)
还是那句话,会坚持写完,但时间不知道。
如果最后心性磨练成铁石,那我就把原来的那个版本再写出来作为外传。
呼,一直憋着,还是说出来舒服。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