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文却又惆怅起来,叹了口气。
刘苍头看他又要矫情,扑通一下把炉盖子摔了,冲着允文吼道:“你这小子,还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呀?”允文解释道。
“那你还叹个屁的气,又要矫情!”
“哪有啊,我只是担心我伤这么重,估计要落下好几个月的练功进度,所以才叹气,你以为是什么呀?”允文得理不饶人,冲着刘苍头说道。
刘苍头错怪了允文,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笑说:“这样呀,好,好的很。”
“不过,你倒是也蠢得可以。看来符成风并没有教你很多东西呀。”刘苍头又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师父对我们向来是倾心教授。”允文有些生气。
“那就是他水平不好了。”刘苍头挑一挑眉毛说道。
“我师父水平不好,呵,那你有多好?”允文不禁笑道,这刘苍头太狂妄了,虽说他应该也是一流高手,不过也没到藐视师父的地步。
“我,呵呵,不是夸口,我若想练起武功,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刘苍头昂头挺胸,言语间很是骄傲。
“哈哈哈哈,你在我这吹什么牛?也不怕崩了牙。”
“你不信?”刘苍头问道。
“我信,我信,你第一,咱们先吃鸡好不好?”允文肚子咕咕直叫,便不想与他争执,想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个什么鸡?你们这些人都被那些什么武林高手,江湖掌门给教傻了,根本不懂什么是武功。”刘苍头插着腰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随便练练就能天下第一,又怎么现在却不是呀?”允文挖苦道。
“哼!这江湖之中尽是争名夺利的蠢材,根本不懂修习武功的诀窍。他们修习武功时,一心便想着赶快参透学会,或者修习越来越多的武功,好去称王称霸,耀武扬威。可是武学之道,向来是欲速则不达,越是急迫越是领悟不了武学真谛,武学更是求精不求多,精通一两套武功,远比十几套粗浅的武功厉害的多。”刘苍头说道。
允文轻蔑地的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人人都知道。”
“知道个屁!大道理谁都懂,能做到的有几个?到头来不还是被名利之心,求快之心给蒙蔽了?就拿你来说,连城剑法一直练不会,岂不就是你在练的时候一心求快,只想着赶紧练好报仇?”
允文低下头默不作声,刘苍头却越说越起劲:“练武要的是无欲无求才能达到化境,真正领会武功。试想,倘若那创立武学的宗师若在创建武功时想的是名利仇恨,怎么能创出这一个个盖世武功来?练武还是要静心无杂念才好。”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连城剑法复杂难懂,当今让我绞尽脑汁也没有进展。”允文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这蠢货,我问你,连城剑是神仙创出来的吗。”
“不是啊。”
“那连城剑法的祖师爷是要让神仙学剑法吗?”
“不是呀,你为什么这样问?”允文一脸疑问。
“那不就好了,既不是神仙创的,又是做给凡人练的。怎么会学不会,只是没有找到方法而已。”刘苍头说道。
“有什么方法呀?”允文问道。
刘苍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罢了罢了,老子今日都告诉你,算你欠老子的,以后要每天都给老子肥肉美酒才行。”
“好好好,你若能指点我一二,就是把我肉割下来给你都行。”
“啊呸,谁吃你那糟糠肉。”刘苍头白了允文一眼继续说道:“这天下武功虽然各有千秋,却归于一途,不过是攻与防而已。就剑法而言,刺,挑,劈划都是攻,格挡是防。攻是要趁人的空隙,防是要破人的攻击。一般人看来,剑法是死的,一招一式都有定式,可在对战之中,对手哪会有定招,又哪会每个攻势,恰好都被你的招式给破了。所以招数要活用,不能困于死路。江湖之中每套剑法都有攻有防,每套剑法都是经历无数血战演化来的,因此只要参透精通一种,就能无敌于天下了。现在的这些门派,都不懂这些道理,非要拿出所谓的独门绝技传给下代掌门,真是笑话,倘若你哪怕把本门最普通的剑法都参透攻防二势,掌门也就被你打的落花流水了。这大多数剑法本没有精妙没精妙之说,厉害不厉害,能不能发挥威力,全靠修习之人,只是练武的人不成器,才有了现在什么绝妙剑法,普通剑法。”
“这原本天下武功分为三派,武术派,武力派。武术派就是讲求招数的灵巧变化,创立的武功大多精妙绝伦,招数复杂多变,令人防不胜防,然而对于内力却没有太多苛求,因此武术派常常因内力不足,不能做持久之战,倘若短时间内不能致胜,就要力尽而丧于敌手了。”
“这武力派正与武术派相反,讲求雄浑内力,刚猛强劲,招数灵巧方面却是普普通通,对战中,全靠猛力取胜。因此这一派追求内力修习,内力越浑厚越好,可内力修习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因而这一派都极好炼丹作药,辅助修炼。丹药有毒,蚀人身心,故而此派人多盛年而死,活着的也多喜怒无常,残忍嗜杀。”
“这两派各有优点,可缺陷太过,最后都慢慢没落,取而代之的就是如今的武功派,武功派兼求内力招数,不炼丹饮药,也不苛求内力。取道中庸,因此占据如今主流。”
允文听的入神,这些话师父师兄们从来都没有讲过,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又忙问道:“那武术派,武力派如今还有吗?”
“额~大概是没有了,数十年前武术派曾遗留有一人,追影剑剑术超伦,内力也十分强劲,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的居处,如今只怕是已经死了。”刘苍头颇为惋惜地说。
“你在修习连城剑时,”刘苍头顿了顿说道“除了要静神清心之外,更不要拘泥于招数剑法,而是要将这招数拆解开来,分为攻与防两类,哪些可以攻,哪些可以防,如何攻,如何防,招数又如何可以变通使攻可以转化为防,防可以转化为攻,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武功的精髓,最重要的是要理解武功的本质,不过就是攻防二字,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攻防来的,一切都去为了攻与防而已。因此练功也可以不用身动,现在心中参透,再练起来就全通了。”
允文静静地听着,刘苍头的一番话让他有拨云见日之感,为他打开了另一片新天地,在这新天地里,允文就像站在空中一样,俯视着一座座武功的山峰。想不到啊,这刘苍头平日里颠颠狂狂,没有一点江湖高手的风范,不去开门立派做人人仰慕的宗师,也不去追求功名利禄,做高官显贵,人人只当他是个不正经的高手,好游玩的疯孩子,没想到竟对武功还有如此深刻的领悟,这般眼界风采江湖之中恐怕没人能做到吧,只怕只有想刘苍头这样心中无欲无求,才不会被名利羁绊,才能找到事物的本源吧。
“可是”,允文又问道。“你全都懂了,为何不参透武功,做这天下第一人呢?”
“做天下第一?有什么好玩的,名利缠身,太不痛快,如今我多自在,天下之大,爱去哪去哪,可舒服自在多了。不学透,不学透。”
允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江湖之中皆是醉心名利武功之人,人人为了名利父子反目,师徒成仇,门派之间更是打杀不断。如今这么多的恩怨仇杀,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吗?若人人都如刘苍头一样,可就天下太平了。
“哎呀!”刘苍头大叫,把在沉思之中的允文吓了一跳。
“怎么了,苍头公?”允文问道。
“老子的肥鸡给烧焦了!”刘苍头捶胸顿足,拎出炉里的野鸡。刚才只顾着说话,却忘了炉子里在煮着鸡,汤汁已经熬干,贴着炉壁的那一块,烤成了黑炭。
“哎呀,鸡是我打的,也是我煮的,还告诉你那么多东西,所以,下边烧焦的那块给你,上边的我吃。”刘苍头说道。
允文如今对刘苍头佩服异常,便不停地说着:“好,好。”
刘苍头说着,便要把野鸡撕开,虽说要把烧焦的全撕给允文,可却撕的时候却把烧焦的那块连上野鸡的上半部分一齐撕了,留下两只鸡腿都在下面那部分。
“哎呀,老子这手怎么回事。罢了罢了。说好了上边给我,下边给你,老子认了。”说着便把连着两只鸡腿的野鸡给了允文。
允文知道他又嘴硬,明明心里可怜自己重伤想让自己多吃点,却仍然不认,真是一个得道之人啊。也就大大方方接下了野鸡,久未进食,早已经饥肠辘辘,刚接过来就大口的撕咬吃了起来。
吃完了肥鸡,刘苍头便要出去:“你小子好好在这躺着,这山洞太无趣,我可待不下去,要出去耍耍,说不定还能打个野味,等到晚上再回来。”
刘苍头出去后,允文躺在石板上静静的回想刘苍头说的武功诀窍,便按照他的法门仔细把原来的武功剑术都一一重新在脑海中来过,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这些功法,只觉得一切都焕然一新,如同鸟儿去了束缚自由翱翔于蓝天碧云之上,无论是对武功招数的理解,还是对武功修习方式的理解全都完全变了,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没有功法好坏之分,只有攻防之术的分解变化,没有贪多求快,饥不择食,只有顺心而为,无欲无求。
允文身心都投入其中,不能自拔,感觉之前确是误入了歧途,白费了许多功夫,原来的那些武功,总以为理解招数变化就是参透了,可如今再把它们分成攻防二法,便就有了更深的理解,更极致的应用。
“哎,瞪大着眼干嘛呢?”刘苍头一手拎着一只灰色肥大兔子,一手攥着才来的治伤之药,看允文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出神,就大声叫了一句。
刘苍头内力浑厚的声音,一下子把允文从深深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转眼看了看却发现天已经完全黑透,刚才实在是心神完全投入,见天色变化都没有发现。
“苍头公”,允文大喜道,“你的法子太好了,太妙了,我如今,就像重生了一样,那些武功,原来那么简单,什么一招一招的招数,这个变化,那个变化,什么各门各派的不传绝技,本质不也就是攻与防吗?”
经过今天后,允文不但冲破了原来固有的思维束缚,对刘苍头更是佩服的要命。
“嘿嘿,你小子到还很灵透,不枉费我唾沫横飞了那么久。”刘苍头看他能说这番话,想必是都懂了,心里极是高兴,越发有点喜欢允文了。
从此以后,每日里刘苍头便去玩耍打猎,采集伤药,寻找野味,允文则在洞中一边用内力结合这伤药修复伤口,一边仔细于心中参习武功。大约过了十来日,允文伤口大都愈合,也可以自由的下床移动。
过了两三日,允文觉得身体已经无大碍了,便想着赶紧要回去,如今又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姐姐会着急成什么样。刘苍头呢,看允文已经能自由行动,骑马赶路也已经无碍,何况他早就被这山洞困的发疯,巴不得赶紧离开,便欢天喜地的陪着允文往凉州城赶。
赶了几日凉州城渐近,已经能远远望见了,允文停下马,搭眼望了望,喜道:“再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这一路上他念叨着我救了你的命,又教你破解功夫,还天天给打野味,到了凉州城,你必要好酒好肉谢我才是,允文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可如今快到凉州了,刘苍头却突然调转马头要走。
“苍头公,你这是干嘛?”允文拦到他马前。
“哎呀,你小子忒烦人,我与你呆了那么多日子,早烦了,我要去别处逛逛,就不进城了。”刘苍头笑嘻嘻的说道。
“别呀,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这好酒好肉正要报答呢,怎么就要走?”
“改日吧,改日吧,老子走了。”说着便不顾允文阻拦就要催马启程。
允文拦他不住,刘苍头奔出好远,又突然停下,回头对允文喊道:“以后别再叫我什么什么公啊,听着怪别扭的。”
允文哈哈笑了两声,他已知刘苍头的本心,便拱手说道:“好好,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