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知在苏无我的凌厉攻势下连连后退,不过他毕竟是武学奇才,转眼便已稳定心神,这时苏无我又一掌击来,惟知左手轮转长剑,不去接招,反而挥剑便刺苏无我右臂。苏无我“咦”了一声,嘴角微微一动,右手悬起,侧过剑锋,拍在剑身上。苏无我内力浑厚精深,这轻轻一拍,剑身嗡嗡颤动,力道随长剑震的惟知手骨大痛,差点丢掉长剑。
苏无我这一招,让惟知欣慕不已,他稳住阵脚再刺一剑,亦被苏无我轻轻化解。惟知自知无论如何不敌苏无我,可又绝不会投降认输,因此便挥剑刺劈,使出浑身解数与苏无我对攻,两人直攻了十余招。苏无我暗暗心惊:这小子是哪个门派,如此年轻却又这般功力,当真是少见。假以时日,必定成为江湖鼎鼎大名的绝顶高手。
苏无我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也便不想在与他争斗,这时惟知挺剑刺向苏无我心口,苏无我转身侧过,右掌劈出,惟知急忙挥剑去切他右掌,哪知苏无我突然斜身,右掌绕着惟知右手,朝他手背拍出。顿时惟知手背酸麻无比,没了力气,再长剑滑落。苏无我抄起长剑指向惟知。
苏筱姝惊呼一声,惟知竟也侧身斜过,右掌绕苏无我右掌,去拍苏无我手背。苏无我本来抄起长剑后便以为制住惟知,使他动弹不得,因此也就没做防备。哪知惟知竟然就这一会,便已经依样画葫芦,学了他那招夺剑之势,只是初学,形到意不到,也自然没有苏无我数十年苦心磨炼的功力,但已经是高明无比了,苏无我急忙运起内力灌入左掌,催动内力极速挥出,才一把抓住惟知右掌。
惟知这一招,直让苏无我惊喜异常,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心性,能在这瞬息之间把敌人的招数学的如此精熟,直抵得上一般人十年苦练之功,心下对惟知更是喜欢,对他夜闯四方馆之罪,倒不放在心上了。
“小子,你是哪个门派的?”苏无我左掌呈锁喉之势,冷冷地问道。
“放了他!”苏无我听到身后一声怒喝,紧跟着一到道剑光袭来,正要转身迎上。突然从另一侧飞出一个物事,正中那剑身。
苏无我朝剑光之处看去,竟是一个与惟知相仿的少年,身上脸上满是尘土泥垢。这少年正是允文,原来他在外等着惟知,左等右等惟知竟还不出来,担心他出事,便闯进四方馆。可四方馆深壕高墙,要想翻过去却是极难,允文数次冲上跃起,数次跌入土壕中,最后才隐约看到石墙上石块堆叠处有缝隙,便一跃而起插入匕首,凭着匕首助力,再一跃才翻过高墙。刚翻过墙便看见苏无我制住惟知,急忙持剑去救。此时馆内哄乱之声已惊动他人,贺月使出来查看,正碰上允文出手,他护主心切,便扔出宝扇挡住允文。
允文以为是四方馆要杀了闯馆的惟知,便拼命去攻苏无我,贺月使抢上去接允文剑招。苏筱姝也一旁大呼哀求,苏无我有心想看看允文武功,也不理会苏筱姝,只点了惟知的穴,让他动弹不得。
允文见惟知已经被制住,心想只有擒住四方馆之人,与他一命换一命才能救惟知,便拼全力要拿贺月使。允文自从受刘苍头点拨,胸中尘雾一扫而尽,又抓住了武学本质,再加上他勤学苦练,虽不如惟知一般英才天纵,但也算是难得的武学异才,连城剑术皆已参透,虽不能使得出神入化,但武功也大为精进,堪称一流,剩下的便就是靠江湖风雨来打磨武功了。
前几日与四方馆清徽使对战,允文对四方馆的高手心下有底,此人武功高强,想必便是贺月使了。若能擒住他来,定能换回惟知。只是虽说允文武功精绝,那贺月使既然能在四方馆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岂是泛泛之辈,故而两人对战上百招,谁也压不住谁。
苏无我心中更是诧异:这少年武功更胜我手中少年一筹,什么门派竟能培养出如此超绝的少年英才,难道真是我长久不出山门,竟不知这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了?
苏无我再看贺月使与他攻战丝毫占不得上风,贺月使武功已经是超凡脱俗,虽然与自己比还是稍有差距,但放眼江湖,也是罕有敌手,就是与中原名门宗师比起来也丝毫不让半分。但看他二人如此对战,只怕再战三百回合也是难分伯仲。
“住手!”苏无我喊道。
贺月使听了,毫无迟疑,虚刺一剑,纵身后退,身若飘絮,“小兄弟,好武功。佩服佩服。”,贺月使收回长剑,拱手说道。他原以为允文只是个寻常角色,三两下便打发了,哪知他剑术变换精妙,内力源源不绝,丝毫不下自己半分,而他却只是个二十岁少年,自己却已在江湖行走二十余年了。此中差距可想而知,说是平手,实则自己早就败了。
允文也收起剑拱了手行礼,“承让”。
苏无我微微一笑,问道:“你们俩是什么人,何门何派,是谁调教出来的?”,竟丝毫不问他俩夜闯四方馆之罪。
允文顿了顿声说道:“在下青风阁弟子李允文,他是,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的。”
“青风阁?符成风竟有如此弟子?”苏无我道。
允文听了师父的名字,心头一酸,说道:“我便是师父收下不成器的弟子。”
“哈哈哈,你有这番身手,怎么能说不成器呢?早闻青风阁符成风名门宗师,雅士风流,想不到调教弟子更是不一般啊。”苏无我叹道,随即又问道:“听说青风阁遭遇灭门,怎么你竟还在?”
苏无我虽然绝少出门,但对江湖之事却是了如指掌。
“身负重责,敢不保身?”允文说道。
苏无我随即知他所言之意,便又道:“好好好,不错。”
“你们夜闯四方馆,好大的胆子!”清徽使突然厉声喝道,他也听闻打斗之声,赶来查看,见贺月使在与允文打斗,便就没有插手,只站在一旁。
苏无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苏筱姝却吓得失神,她素来知道四方馆的规矩,父亲的脾性,这等夜闯四方馆之人,简直是视四方馆为无物,如此大辱,父亲必定杀了两人,赶忙站到惟知两人前面,“父亲,他两个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求你放过他们吧。”
苏无我本来怒气冲天,要杀了惟知,哪知与他过招,看他年纪轻轻武功惊人,又能转瞬之间学的自己的招数,实在让他心喜,允文也是如此,两人如此英才,他又极为爱才,这四方馆英才密集,皆是他倾心招揽,故而又不舍得杀他两人。
清徽使看出苏无我的踌躇,当即说道:“台尊,不能放过这两人,不然的话,四方馆岂不是人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四方馆威名何在?尊严何在?”
清徽使本就是严厉果断,不苟言笑,杀伐由心的人,素来得苏无我喜欢。苏筱姝听他如此说,急得要哭出来。
苏无我撇了一眼苏筱姝,慢慢说道:“夜闯四方馆,死罪难逃,不过看在青风阁符成风的面子上,我倒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父亲……”苏筱姝大喜过望,清徽使还要再说,苏无我一摆手,只好生生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前辈请说。”惟知本以为必死无疑,自己死了倒却无妨,可又害了允文,允文不顾性命来救自己,看苏无我的语气就算是一个机会,也必定极难办到,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允文才是。
“符成风也是中原一个响当当的大派宗师,既然你们俩跟他有旧,那我就卖他一个面子,饶你们其中一人不死。”苏无我说道。
“一人不死?”允文与惟知咯噔一下,允文更是心中一酸,师父慈祥心善,武功高强,人望厚重,江湖皆拜服,如今纵然去世了竟也能让这武林胆寒的四方馆仰慕不已。只是苏无我言下之意是要让我俩一人去死,一人活着,男儿重义轻生,我必要保惟知活命,他有父母,又钟情苏姑娘,正有大好的生命去享受,不像我是个孤儿,了无牵挂,只是我这一死,师门血仇却也报不了了,哎,不甘心啊不甘心。
可允文转念一想,师父素来教我做人做事要重义轻生,坦坦荡荡,对兄弟朋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一个“义”字,如果我今天苟且偷生,只怕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会痛骂我贪生怕死,要将我逐出师门了。想到这允文心中一紧凛,慨然之气涌上心头,仰天大笑,说道:“我们技不如人,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既然如此,晚辈这就领死。不过晚辈从未与前辈交手,素闻前辈武功超绝,若能死在前辈剑下,倒也痛快,不枉这一生了。”
清徽使听他竟然还敢向台尊挑战,登时大怒,斥骂道:“死到临头,还敢狂妄!”
允文正要拔剑,惟知却出声阻拦:“你疯了,你大仇未报,要是死了,谁给你报这大仇,青风阁岂不是要绝了吗?”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死就是我死。”
惟知与允文虽然平日里好打骂嬉笑,可两人感情极深,如今又心灵相通,互相争死,都是为对方考虑。
惟知被点中穴道无法动弹,只好用余光撇一下苏筱姝,眼神充满爱怜,便又说道:“前辈,苏姑娘喜欢自由,还请前辈不要太过束缚,让苏姑娘可以自由些。晚辈死而无憾!”
苏筱姝想不到惟知临死也要为自己考虑,给自己求情,这番情义实在让苏筱姝大为感动,虽然平日里馆内武士都对她尊崇无比,可她知道那不过是主仆之义,怎比得上惟知这般,何况惟知灵动活泼,丝毫不像四方馆的那些“木头人”,因此苏筱姝虽然只是和惟知见过一次,相处不过一个时辰,却已对惟知情愫暗生,如今惟知又要抢着去死,苏筱姝怎能舍得,便扑倒父亲面前大呼求情。
苏无我见两人义气深重,临死不惧,争着去死来保护对方,不由得大为感慨赞叹,又想起自己与师弟,相比之下,真是天差地别。
苏筱姝哭着求情,苏无我却不理会,只是冲着惟知冷冷说道:“好,不错,我就成全你。”说完就扬手要杀惟知。
允文眼见惟知就要毙于苏无我掌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纵身一跃,他深知苏无我作为四方馆台尊,必然武功超凡脱俗,因此他这一剑毕尽全力,只求能留下惟知,纵然自己死了那也无妨。
清徽使,贺月使见允文腾起,剑锋凌厉,光影抖动,面目极尽苍绝,便知他这是要竭全身之力攻击台尊,这小子武功高强与自己不相上下,纵然不如台尊,可台尊仓促无备之间,恐怕也极难抵挡他这生死一击,故而两人慌忙一同出剑阻拦。清徽,贺月也是一顶一的高手,两剑陡然刺出,三剑交刺触碰,火星四射,内力激荡更是震得三人同时后退。
清徽贺月耍起剑阵围在苏无我前,允文闯不过去,眼见惟知救不出来,允文一声唱歌,凄厉悲绝,指着苏无我说道:“你杀,杀了他,我发誓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苏无我嘴角微微一动,一掌起来就要劈下,却突然变换,竟解了惟知的穴道。众人都是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们两个,不错不错,去吧,本尊今日饶你们一命,他日若再敢闯四方馆,可就别怪四方馆无情了。”苏无我说道。
苏筱姝大喜,赶忙拉住惟知,说道:“快谢谢我父亲。”
惟知还在恍惚之间,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贺月使也极为欣赏两人的武功侠义,担心台尊突然变卦,又怕清徽使从中作梗,赶紧上前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滚!”
允文急忙拉住惟知,向苏无我行了个礼,谢道:“多谢前辈。”,然后急匆匆便拉着惟知要走。惟知却恋恋不舍,扭头看着苏筱姝,苏筱姝更是心酸难过,本来父亲就不让自己出去,经他俩这一闹,以后再要出去可就更难了。这一别,更不知何日才能见面,因而苏筱姝更是不舍,难过,眼泪簌簌下落,却也无可奈何。
允文担心苏无我反悔,拉着惟知急步走出,直跑出了四方馆大门,才松了口气。二人这番遭遇,死里逃生,出了大门,陡然放松,相对大笑。此刻允文还是满身满脸的泥垢,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这样子,像是掉进了猪窝又爬出来一样。”惟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