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的思绪处于沉思之中,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走动,猛然,宝山问羽儿:“你真的听那来人说过诗的事吗?”
羽儿肯定地说:“是的。只是他再没有说出第二句话来。”
宝山说:“这就对了,朱王近来也时常吟颂着一首诗,想毕也与这事有关。”三人重新围在香案旁边,宝山一边念叨诗句,一边对照着图中的景色。羽儿惊奇的发现,这不就是说咱们家住的那个地方吗。可图中大树,却与实地不符。自打记事起,那里便没有过树的。于是,刚好兴奋的神经又渐软了下去。
这时,罗神偷说话了:“还说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连这点事也想不到。这图纸已经是上百年的事了,修造云深寺时在方园百里之内砍了那么多树,想毕此树也在那时被砍掉了。”
于是三人确定到实地去看看。三人都是武林中人,轻功修行都介上乘,来去自然极其方便,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图中所指的地方。要说那里是村落,如今却是人去屋空,几间无人居住的房屋在晚风中索索打抖。
在图上标有一棵大树的地方,连树桩也没有一个,四周山石突兀,根本就不像藏宝的地方。南则却有一座四棱方碑,高丈许。羽儿打燃火镰点上罗神偷事先捆好的树皮,凭借红火光,三人极认真地看着碑上的文字。
石碑已经有些年代了,旁边的许多小字被岁月浸蚀得不能看清,中间那“万古不移”的四个大字却格外的引人注目。石碑立于高山之颠,云山雾海苍苍茫茫,这又使宝山联想起“苍茫记悠远,万古典籍存”的诗句。
三人同运功移开石碑,忽见一三尺见方的洞穴。宝山就欲跃入其中,却被罗神偷拦住了。只见罗神偷从袖中取出熏香点燃置于洞中,过一阵待烟雾掠过,便首当其冲进入洞中,罗神偷果不愧是老江湖了。刚才的举止是恐有地障之气或巨蟒之类。
洞穴外窄内宽,进入洞中,早无腐霉气味,穿过一个宽宽的殿堂,羽儿打燃火镰,火光闪烁间呈现出金壁辉煌的景观,罗神偷取了松明点燃,洞中顿时光芒四射。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羽儿傻呆呆的站在洞中,惊讶得不知所措。宝山松了一口气,眼看将大功告成。罗神偷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见他走上前去,十分内行地查看那些金银的成色。这时宝山羽儿见神偷罗从衣衫之中取出一只布袋,忙会意地过去,帮助把一些金银置放于布袋之中,直到布袋子里已经再也容纳不下为止,三人方才将先前打开的厢柜盖上,作好了充分伪装,然后退出洞去。出洞之后,又把石碑置回原处,擦去残留的痕迹才悄悄离去。
山野静得没有一丝儿风吹动。
余庆司是个川黔交界的边关重镇,边贸尤其繁荣,是商家必聚之地,两省的豪商富贾皆云集于此,经济十分发达,其繁华程度远远胜过县府所在地。有人曾这样形容此地,说销天下难销之货,买世上难买之物。远远近近的山民们从山里带些土特产往市上去,换成现银,然后买一些用具家盐什么的,总之要啥有啥。可自从朱王举事后,这里却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朝庭早有重兵把守。特别是近来,清兵几经围剿朱王不下,但知朱王弹尽粮绝,于是便加紧封锁信道,四处设立关卡,戒备深严。
宝山一行到来日,正是逢场的日子,数十名清兵组成的巡逻队伍,在大街小巷不停的巡视。为行事方便,羽儿女扮男装,恰似一翩翩少年,与苍健伟岸的宝山相映衬之下,一黑一白,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罗神偷用了一条有些肮脏的白布帕在自己的头上编缠了,掩盖住自己的精明,侨扮成一个赶马车的马夫,大摇大摆的朝余庆司集贸赶去。集市之上一片繁华,人声鼎沸,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处不有欢笑之声。
宝山的心里掠过一丝醋意,自己到底与这喧嚣无缘。宝山记得自己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无论哪一次来去都是那样的从容,今天却这般的沉重。
钱家米行座落在小镇定东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店堂里的生意十分红火,掌柜伙计五六个人总嫌应接不暇。神偷罗走上前去在掌柜的柜台上轻轻高击了三下,掌柜抬头一看,惊慌之际忙扮着笑脸:“罗老光临敝舍,多有怠慢。”说着忙躬身让开一条道歉路,做出请的姿势,把三人让进里屋,又连忙召唤丫头敬茶。
神偷罗虽以偷盗为生,却侠肝义胆。除与贪官为敌并不为难普通士绅,深受江湖中人拥戴。致使川黔交界方园数百里无不慕名而敬。宝山、羽儿跟着进了里屋,还以为这是神偷罗的江湖朋友寓所,却见神偷罗诡秘一笑,故作莫测。其实这位米行掌握柜与神偷罗也是素昧平生,他只不过见了神偷罗胸口处那一柄刀币古钱,这恰是神偷罗有意遗漏在江湖中的记号。钱家米行老板何等人物,自然是识得此记号的。当然神偷罗也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愿暴露自己身份的,今日进城直奔钱家米行而来,都因他行走江湖多年,对这余庆司更是了如指掌,对钱大掌柜的为人自然也早有耳闻,于是量他也不会是什么奸诈之辈。
钱大掌柜返回店堂稍作安顿,匆匆返了回来,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屏退下人才就近落座,小心得唯恐有所闪失。“罗老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说话的语气轻柔而谦恭,生怕怠慢客人。神偷罗并不掩饰,直来直往的说:“我等是从山上下来,朱王现处境危难,弹尽粮绝,数千兄弟命在垂危。今来贵行是想弄些粮食、布帛和食盐等物,以解山寨燃眉之急”。说着示意宝山拿出随身所带的钱袋。宝山把鼓鼓钱袋重重的放在八仙桌上。眼睛却紧紧盯住钱掌柜。钱掌柜明白了客人来意,但还是有些意外,心想,如今城里封锁十分严密,不知你等如何运将出去。但他却表现出一种十分真诚之意,他说:“当今官府腐败,民不聊生,朱王起事,深得百姓拥戴,钱某也理当效劳,可你们这实在有些折煞钱某了,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就当是我对朱王的一种钦敬了。致于布帛之物,我立即差人就去办理,争取能让你们在今天夜里能准时起运,只是城中戒备森严,钱某有些无力相帮。”
神偷罗自然不会依他,说:“我们没有现成的银两,这些珠宝还是先朝御品,自然不敢招摇于市,还望钱掌柜笑纳,致于起运之事,你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
钱掌柜听到此话,自然再不敢造次,知此事非同小可,也只有依照神偷罗的吩咐去办理了。
掌柜的连忙差两伙计前往市场上办理采购布帛、食盐,自家米行暂时挂出了“米已售完”的招牌,同时调集十数辆马车进入后院倾其仓中所有,尽数的装上车去,很快装运布帛食盐的车辆也纷纷赶上,把原本就不大的钱家后院拥挤得水泄不通。以等待着时机出发。
宝山羽儿按照神偷罗的吩咐到城中各处去剌探军情,很快把城中兵力布置掌握的了如指掌。清兵在该镇住有一千余人。四个城门都分别有重兵把守,不要说队伍庞大的辎重队伍,就是行人也很难混出城去。宝山和羽儿的心里都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出城只能智取,不宜强攻。
神偷罗在宝山、羽儿离开之后又自个出门去了,他充分运用自己的隐身之术,悄悄潜进了清军住东门的营帐之中,强抢一清兵服装混进中军帐中,这时千总正与一粉头推杯把盏,见有兵士进入帐中,误以为是侍卫人员,便吩咐再上些酒菜来。
神偷罗双手托起菜盘,把帽沿压得低了又低,然后把酒菜一碟碟的呈上桌去,又将先前的残汤剩菜撤了下来,微微躬身替把总大人以及粉头添了新酒,然后才缓缓退了出去。几道门岗的卫兵都虎视眈眈的逼视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神偷罗的心里却在暗暗好笑。原来在神偷罗进入中军帐时,两旁的卫士全都被他点中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把总与粉头一边饮酒一边调情,不知不觉中浑身燥热难当,一种迫切的欲望令人难以忍受,二人迫不急待的放下帐里的帷幕,在厅堂之中便干开了偷欢的事来。
神偷罗隐于暗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得真真切切,乘二人酣战之际,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把总大印,模仿把总笔迹写下了通行路条,盖上大印扬长而去。
宝山羽儿见罗神偷喜形于色的回来,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可神偷罗故意不说与人知晓,只是吩咐大家检查车辆马匹,立即上路。他想,待把总与那妇人一翻云雨之后,定会沉睡如泥。神偷罗在酒菜之中不仅下了春药,同时也加了催眠药。
事不宜迟,运粮队伍起程了,神偷罗弄来了若干清兵的服装,让宝山、羽儿同米行的伙计们全都换上了。于是一支军队押运的粮队浩荡地朝西门而去。
守门的兵士见此庞大的队伍出城,立即紧张起来,一下子拥来许多人,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神偷罗泰然自若把盖有把总大印的路条给当首的看了,所有士兵都哑然失色,唯恐怠慢。为首的忙吩咐打开城门,低三下四的朝神偷罗扮笑脸,一直目送粮队从视线内消失,还在庆幸自己刚才的作为还不算太笨。
粮队出城之后,神偷罗深知时间一长,事情终会败露,于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天亮之时,运粮队伍已经来到了姜家山脚下的罗卜汝,三人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把粮队和布帛隐匿起来,好趁机行事。
朱王自从遣走宝山,已有两日,山上的局势已然是更加迫急了,镇守在营外各个关隘的义军将士不时传来告急,朱王在屋中来回踱步,如坐针毡,看看墙头上那把寒光逼人的佩剑,朱王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只见他,取下佩剑,围上披风,正正头盔,然后毅然朝帐外走去。这时一喽罗前来报告,说一支运粮队伍正连夜朝姜家山而来。朱王初是惊诧,随之狂喜,心中暗暗庆幸:我朱纪赡命不该绝。
这时,只见数百民众肩粮袋和布帛之物正朝着后山的那条小道拾级而来,那为首的正是朱王早就盼望的万宝山。这时朱王的表情却显得异常的镇静,眼里闪过了希望的光芒,立即命令伙房埋锅造饭.
各处关隘兵士饱食之后又有温暖的夜物添置,顿时士气大振,一时之间,勇猛不可抵挡,两个时辰之后,围剿数日的清兵被逼退到山脚底下,而那先前一度被清军占据的防线又固若金汤。
朱王在中军帐中设宴犒赏宝山一行。宝山接过朱王亲自递过来的一碗水酒,把沿途寻宝购运粮帛,如何得羽儿、罗神偷相助的经过一一的秉报朱王。只见朱王又斟了酒,来到神偷罗面前,朱王单膝跪地,言辞诚恳的说:“不知朱某何时修得如此福祉,竟得老前辈救助于危难之中,前辈在上,请受后生一拜。”说着便拱手呈上水酒。
“早就听说朱王礼贤下士,不想今日竟向小老儿行此大礼。”罗神偷接过酒碗,双膝微弯,扶起朱王,激动得语音哽塞:“王爷折杀小老儿了,早闻得王爷广济天下苍生,不堪受异族奴役,救民于水火,匡扶汉室江山,小老儿早有投奔之意,如谋王爷不弃,小老儿甘愿留在朱王鞍前马后,尽孝犬马之劳。”
朱王忙扶起罗神偷:“罗老前辈行侠仗义,英名如雷贯耳,若得您老参与谋事,朱某自然是求之不得,快快请起。”
参与运粮的百姓看了这个场面都十分感动,纷纷跪伏在朱王的面前,表示要留在营寨与朱王共御清军,共匡扶汉明江山。
一时之间,义军士气高昂,军威大振,方圆百里之众云集响应。很快义军增至十万之众,东征西讨,所向披靡,清军闻丧胆,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