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一大早,已经收拾好了简单行囊的李查德,告别了大李赵氏,搭乘着骡车,直奔县城,准备参加下个月进行的乡试。县城距离溱水镇有点距离,搭乘骡车路上得花费两天时间。负责驾车的是田叔,原本李查德没想让田叔特意跑这一趟来着,毕竟还有个更为专业的把式师傅,就是上回听了罗二郎忽悠,想打劫他反被收拾的那位。
那位把式师傅姓周,名长发,说起来也是个穷苦出身。按着李查德的要求将罗家二郎给收拾后,便主动跑来想要投靠李查德。李查德考虑了一番后同意了。
之前,给李玉备嫁妆田时,李查德在距离兰江镇白石村不远的地方捡了个漏,买了个土地贫瘠,但胜在地方够宽敞,还附带一小片山林的小农庄。之后,断断续续又添了好些人,里头有身强体健的壮劳力,擅长料理家事的妇人,更有那无父无母没啥牵挂的半大小子。
这些新买的人,连着农庄原本附赠的两户佃户,这段日子以来不仅按着李查德的要求,在庄子四周重新栽种了荆棘修了防护围栏,还一南一北打了两口深井,山林与耕地间的缓坡地带挖了蓄水池……现在就等着收割了地里的庄稼后,准备在连成片的耕地中间挖个大池塘,来年好种荷花养鱼用。
这般瞎折腾,免不了被附近村庄,那些终年在地里刨食吃的庄稼人笑话,甚至农庄里原有的那两户佃户,见此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折腾,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偏偏无奈的很。
周长发向李查德投诚,便被安排到小农庄这边暂任管事,这两天正忙着准备秋收,也确实离不开。
从溱水镇出发走官道去县城,其实距离不过上百里路,若是后世开车最多不过两小时便到了,可搁在大齐这头,因为选择的是骡车,路上又得多费些时间。这一路,除了让骡子停下来歇歇脚外,晚上也选择在荒郊野外露宿。
趁着田叔卸下骡子喂食青饲料的间隙,李查德转身便抓了两只兔子以及一只野鸡,顺带还掏了三个野鸡蛋。手脚利索地给野鸡开膛破腹,往里面塞了好些提前准备好的蘑菇木耳以及调味包,扭过已经剁去了脑袋的鸡脖颈堵住那个开口,带毛涂上黄泥,制成泥球后放入火堆中慢慢烤制。兔子收拾干净后,直接插上木棍,架在了篝火上。
没一会儿功夫,皮脂的油脂低落在篝火中,发出“滋滋”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烤肉香。
“好香啊,少爷。”等到田叔喂饱了骡子来到篝火旁,被那诱人香味一熏,顿时觉着自己肚子饿惨了,“少爷,您方才特意和了黄泥包裹在那野鸡外头,这能吃吗?”
“那是叫(花)……富贵鸡。”李查德稍稍顿了顿,改口道,“一会儿田叔你尝尝便知道了,别有一番风味。”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田叔也并非第一次出远门,帮着往烤兔腿上撒上一些调味料,随后从包裹里翻出事先准备好的冷馒头,也放到了篝火之中,稍稍烤制加热一下。要不然,冷冰冰的,吃着硬不说,还容易肚子疼。万一,体弱的少爷又在半截上生了病,岂不是又要被自家婆娘给念叨?
田叔想到了临行前自家婆娘对他的那番叮嘱,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当锅里的蛋汤开始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那烤兔肉差不多也能吃了。至于那个被泥团包裹着的叫花鸡,李查德稍稍多烤了一会儿。
这会子李查德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所谓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再加上身材本就魁梧饭量不小的田叔,俩人胃口还真心不错,一大锅的蛋汤,两只兔子,一只野鸡,以及馒头若干,一顿都给吃完了。
吃完了饭,李查德借着帮丢弃垃圾的间隙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后直接爬上了车厢,准备歇息了。田叔坚持睡在外头,为李查德守夜。李查德想了想没拒绝,转身抱下了特意带上的厚厚棉袍,让田叔晚上披上,以防着凉。
中秋一过,这天一天天的寒冷了起来。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寒风嗖嗖的。但对于乡试而言,为防止作弊,科场考试时依旧不允许带有夹层的厚棉衣。所以李查德从车厢里取下的这棉袍,摆明了就是为田叔所准备的。篝火里,李查德悄悄加了两块可以燃烧很久的特制炭,再加上那件厚厚的棉袍,想来睡在车厢外头的田叔不会太冷。
一夜好眠,如果忽略掉从遥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狼嚎声的话。
转眼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李查德跟田叔借着还未熄灭的篝火,简单地吃了点带热汤面后再次上路。这一次,有意识地放慢了前行速度,过了晌午,如预计那般赶到了县城。
“这次可是辛苦你了,田叔。”李查德掀开车帘子的一角,远远地望着淞南县那三个大字,开口道。
“哪儿的话,托少爷的福,小的又有机会来县城长见识了。”田叔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笑道,随后将骡车稳稳地停在了城门前,准备例行检查。
在大齐,有着一整套完整的户籍管理制度,延续了近千年。若非特殊情况,基本不允许底下的普通老百姓,没事乱串门子。若想要出远门,就得有路引。
所以那些个戏文里所演绎的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动不动就来个私奔什么的,可能性太低了。没有路引,估摸着连县城都到不了,跑个十几里路,一准就让人给逮住了。
尤其在乡下地方,方圆一带基本都认识,偶尔出现一两个陌生面孔,很容易引起警觉。尤其那些个陌生的年轻男女,说白了,谁都不傻。
县城里,因为临近秋闱,但凡有资格且准备参加乡试的本县秀才们,在这大半个月里,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使得县城里的几家供食宿的客栈都住满了前来乡试的书生。李查德来的不算太晚,竟然连着走了两家客栈后,这才勉勉强强定到了一间地字号的房间。瞧着基本住满的架势,只怕这段时间的生意,是真心不错。
地字号的房间不算太贵,半两银子一天,并不包括吃食以及喂骡马的饲料钱。田叔作为李查德的人,自然是跟着一道住地字号。开始时田叔还想着另外睡大通铺,没曾想地字号的房间还另外带着张软塌,也算方便,便没再额外定什么大通铺了。
可即便如此,若是等秋闱出结果,这一个半月住下来,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好在,李查德现在勉强还有些银钱,不至于露宿街头,回去时甚至还能买些礼物。
对此,李查德不得不感慨一句,科举这条路,比当年千军万马参加高考,还要难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