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一整天没有别的事情只码字的时候……”童诺小心翼翼地说。
“哦,这样啊。”严筝得到这样的答案,非常失望扫兴。她觉得,童诺应该说出日更3万字这样的回答,才不辜负她的期待。
颜如玉偷偷瞄了一眼童诺,见童诺也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颜如玉顿时明白了,刚刚童诺并没有说实话,而她不说实话,是不想得罪所有人。
严筝之所以想找个有过写书经验的人问情况,无非是想要为她们日后的工作定考核标准和量化指标。一旦童诺说出一个准确的全职日更字数,那么这个数字很可能会变成整个数字出版中心写书的日更量化指标。
到时候,不管其他编辑有没有过写书的经历和经验,都必须被赶鸭子上架。一旦有人完不成写书的量化任务,等待他的,就是扣工资了。如果连续几个月完不成任务,被辞退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颜如玉向童诺投去一个“承蒙关照”的微笑。
童诺朝她笑了笑,不敢有过多的表情,生怕被严筝发现。
“那……你觉得,我们这些编辑,每天定多少字的写书量化指标合适呢?”严筝在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定指标。定得高了固然会让刘铎这样的领导高兴,但如果大家集体完不成,到时候她依旧是挨批评的结果,甚至会显得她很无能。定少了呢,如果作品大卖还好说,一旦平淡没有效益,刘铎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数落她们部门人多、闲人多、不出活。
“主任,咱们同事都没写过书。其实平时审稿子再有经验,和自己写书也还是不一样的。从来没写过,刚开始肯定会很困难的。”童诺的回答既没有量化的具体数字标准,听起来又没有丝毫的消极怠工或者是敷衍了事,反而入情入理,情真意切。
严筝听了不住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这个刚开始肯定是不容易的。也确实是不好量化。”
颜如玉觉得好笑,一向武断的严筝居然也有这么没主意的时候。
“但是吧,咱们既然要开始把写书当成工作内容了,就一定要考核。”严筝还是一脸犯难,“至于怎么考核大家,我再和刘社商量商量,你们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工作吧。”
这个临时会议就算是结束了,大家拖着椅子回到原座位,目送严筝走出办公室去和刘铎汇报工作。
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几个和童诺差不多大的编辑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童诺童诺,兼职写书是不是很赚钱?”
“童诺,写书平均每个月收入多少?我觉得工资明显不够用,我也想干点兼职呢!”
“童诺,你写的书叫什么名字啊?我也搜搜看看!”
“童诺,你刚才幸亏没说全职码字的字数,要不我们可全要完蛋了!我们可不像你,要是让我写书,一天我都憋不出几个字!看书跟写书能一样么!”
“童诺童诺,给我讲讲,那些起点中文网和磨铁中文网的编辑们什么样啊?也像咱们这么苦逼吗?他们对作者都是什么态度?亲和还是高傲?”
童诺突然受到这种关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问题,也没法同一时间回答,一时有些犯难。
颜如玉看出了她的窘迫,“童诺,一份刚刚收到的稿子,我发给你看一下,作者说完稿75万字,现在有8万字的样张和3000字的大纲。你先看一下,主要审核政治倾向和民族、宗教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沟通。”颜如玉面向童诺,尽量提高音量,让办公室所有人都能听到。
“好的,知道了。”童诺投来了感激的一瞥,没有回复任何人的问题,赶快面对电脑准备接QQ文件。
颜如玉打开了童诺的对话框,并没有给她发什么作品样张和大纲,而是问:“你的真实全职码字字数能告诉吗?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告诉严筝的。”
童诺先是发了个笑脸,然后回复道:“如果想保证健康的7小时睡眠和正常的休息、日常活动,一两万字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具体说说呢?”颜如玉发送了一个抱大腿的QQ表情。
“亲,你也知道,现在很多写手把码字当做全部的收入来源,他们是真的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根本不会停止码字,那样的生活就是非正常休息的码字。而我,是根本做不到这样的,我觉得也没必要这样,像个码字的机器,生活完全没有娱乐和休闲,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得很对,写作应该是我们的一种精神追求,我们从中得到充实感、收获和快乐,而不是为了码字的那个数字而写作,本末倒置。”颜如玉回复道。
“嗯嗯,亲,我知道,我们在这方面的认知肯定是一样的。”童诺回复道。
“幸亏你刚才机灵,没和严筝说,要不以后我们全体编辑都会变成码字工具,即使下班也别想有休息时间。”颜如玉发了个感激得泪眼汪汪的QQ表情。
“嗯嗯,我也想到了。虽然我对严筝还不了解,但是通过这两个多月的接触,我猜她一定会不断给咱们加码的,也许没有最多,只有更多。”童诺发了个机智的QQ表情。
颜如玉在心里赞叹了一下,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职场上,有时候不是要偷懒,而是要在适当的时机机智一下。否则不但累死自己,还会拖累别人。领导和老板们永远都在追求员工的剩余价值和可利用价值,工作没有最多,只有更多和无限多。
“那如果严筝一定要让你说个数字作为量化标准,你准备怎么说呢?”颜如玉对严筝还是很了解的,她这么急三火四地跑去和刘铎报告,但工作的具体内容并没有落实,量化标准也没有确定,刘铎是不会买账的,搞不好还会数落严筝一顿。
“如果咱们只是写书,没有其他工作任务了,我会建议每天在工作时间内写完一万字,但不是每天都写一万字,每本书应该先预留出一星期的时间构思框架和大纲。”童诺拿出了专业态度,“我们的工作时间不算午休,有7小时,每小时写一千多字应该是可以完成的。”
“用这种理想时间算,应该可以完成。但你忘记了,我们几乎每天都有各种会议和其他事情要做的。比如和作者的沟通。就算不约稿了,来投稿的作者我们还是要一一回复的,不能直接拒绝,因为以后的工作方向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改成约稿。有的会议一开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这些时间都需要提前考虑到。”颜如玉回复道,然后发了个吐血的QQ表情。
“啊……这些我都没考虑到,我把时间算成我在家没有人打扰的理想化状态了。”童诺发了个脸红的QQ表情。
“而且,我有种预感,约稿工作并不会因为写书这个新方向而停止。”颜如玉发了个思考的QQ表情。
颜如玉刚发出了这条消息,严筝便推门走了进来,“所有人,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