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茶水给莫笙喝,莫笙闻着里面有生南星、生川乌、白芷的味道,是治外伤、消肿、去痕、止痛的良药。
莫笙心头一暖,将药一饮而尽。“谢谢爷爷。”
“哼,矫情。自己找地方睡,我这没有多余的被褥。”
“好。”莫笙完全没有不开心,反而一直在笑,她觉得不用风餐露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莫笙找了堆干草堆,躺在了上面,刚刚暖暖的药茶,让她觉得身心舒畅,躺下去,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老人原本躺下了,见莫笙睡在了,又起身,穿好了衣裳,不同早日的麻衣,老人选了一件十分正式神圣的白袍,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束好了冠。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月光,眼神清澈,就进了屋,坐在桌前,写了一封信,将信封好,放在了桌上。
他踱步到了莫笙躺着的干草堆前,将莫笙扶起坐好,双掌附着她的背,输送内力,似是在治疗她的内伤。
第二日清晨,莫笙醒来,伸了一下手,惊讶地一睁眼,讶异自己怎么觉得如此神清气爽,身上不再疼痛,以前隐隐作痛的心脉,跟体内常常阵痛的感觉都消失不见,觉得十分神清气爽!行动自如!
莫笙惊喜地站起来,跳了跳!“不疼了!心口也不重!头也轻了!”
莫笙突然看见干草堆前面多了一片白灰灰的粉尘。“这是什么?爷爷?爷爷你在吗?”
莫笙站起来,寻找老人,只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信的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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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
麻烦你一件事情,你面前地上那捧灰,不巧,正是老朽的骨灰。老朽的床下,有一只青色的骨灰盒,劳烦你将老朽的骨灰放进去。昨日,老朽在菜园里挖的那坑,不巧,正是老朽的“葬身之处”,哈哈哈。昨日,你捏的那些泥人,烦请你将老朽的骨灰放入坑内后,将他们一个一个放在老朽的身边。
老朽一生,血争命夺的事情见的数不胜数,临老了,却发现无人能给我送终了,自己带的六十八个徒弟全为了大业献身了,老朽一个一个将他们带大,他们死时却死在了荒野死在了敌冢,找不到尸体寻不回尸身。老朽妄为他们的师父啊!捏的这些泥娃娃,也算是老朽一个意想吧,老朽在那漆黑的冥界,也能少些无尽的哀思。
老朽本还在想,老朽死时是否只能在那六寸之地,腐朽成灰,随风散去,连入土为安也做不到了。不曾想到,长霄小儿这时将你送来了,老朽平生最不喜你们这些心善纯良之人,临死才发现,临老时就该有个像你这般的孩儿陪在身伴,才能抵消些孤身一人时死寂的清冷和空涸的本心。这周围真的是,太静了,太静了……
不知为何,老朽这样杀孽深重的人,也能被你一个小鬼,那一声“爷爷”叫丢了魂去。许是,死期将至,人更不中用了些,受不住这些世间温暖的浮衣了。
老朽一身的武功,到死了,一个传人也没有留下,我昨晚已经将全身的内力传授给你了,希望你勤加练习,不要枉费我几十年的内力。
老朽已经发誓不再收徒了,我这内力虽传授给了你,你也无需喊我师父,权当你这小鬼走狗屎运了吧,哈哈哈。
下葬的时候,便再喊一声,爷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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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笙看完信,跪在了那堆白灰灰的骨灰前,声泪俱下,猛地给那堆骨灰磕头,眼泪滴在了地上,滴在了骨灰里。她自觉自己根本不是心善纯良之人,如何对得起这般对待,她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爷爷,我什么都没做,如何承受地起这般,我……我何德何能……爷爷……”
原来昨晚,老人是将一身的内力全部传给了莫笙,他本是将死之人,靠一身醇厚的内力吊着性命,他将内力传给莫笙以后,就化成了灰烬了。这世间便再也寻不见他了。
莫笙从床下,找出了骨灰盒,这骨灰盒上已经积满了灰尘,想来,这位老人已经很早就给自己准备后事了,就是,没有埋葬他的人。
莫笙将骨灰盒仔仔细细擦干净,用手将地上的骨灰一点一点捧到了骨灰盒内,怕风太大吹散了,关上了门。她用手用力按在地上,将仅剩的骨灰也沾在手上,再拍进骨灰盒内,一颗一粒也不想丢在外面。
骨灰被完整地捧进了骨灰盒,莫笙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了胸前,缓缓踱步到屋外,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土坑之中,拿来昨日捏的那些泥人,一个一个摆在骨灰盒的四周,整整齐齐一圈,没有一个空位。
莫笙捧起一抔土将它缓缓撒在骨灰盒上,眼泪融进了泥土了,便和那骨灰一起埋在地上。
“世间纷扰,再无所忧,愿我之亲,乘鹤西归,来世安康。”莫笙在骨灰盒上撒一抔土便念一句。
“世间纷扰,再无所忧,愿我之亲,乘鹤西归,来世安康。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