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宅。
伯荣:“伯邑……你先听我说……”
伯荣有一瞬间想将实情脱口而出,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沉沉了心,换了一张笑脸。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她被送走保护了吗,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跟你一样大了,已经可以自己生活了,最近她离开了我提供的住所,去游历去了,我刚刚跟徐子只是偶然谈及,在谈论她现在在哪呢。”
“你还在骗我。你根本就没将她送去安全的地方。你那时候让她在死山自生自灭。”
伯荣一惊伯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但转而一想,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怎么做自己的弟弟。一边欢喜一边忧愁。
“听哥的,别管这件事。”
“死山之后,是死是活你也不知,所以我也查不到她的任何一丝消息了。但你现今突然提起,定是她又重新出现,所以她没死!对不对!”伯邑眼中泛起了光芒,便随着深深的愧疚与思念。
“伯邑,我以为你不再问起她,是渐渐淡忘了,没想到,你的执念终究是越来越深了。”伯荣一手将伯邑带大,对于伯邑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忘,如何忘……”
“伯邑,我一直以来都不愿你涉足这些事,你当下只要好好养身子就好了。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养身子?养成一幅废人模样,这样活着又有什么用。”
“伯邑!你在胡说什么。”
“你不告诉她在哪里,我就自己出去找她!”
“这么晚了!你去哪找!”
“一间间房子找,一条条街道找,一座座城池找,一方方国土找,直到我找到她!”
伯邑作势,转身就欲出门,但因刚刚情绪过于激烈,刚到门口,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无力扶了一把门檐,却还是稳不住身体,直直向前倾倒,半跪在门槛上,胸口发闷,一口气堵住,弄的伯邑胸口一阵疼痛,他生气地锤自己这无用的身体。
“伯邑!”伯荣一个健步就跑到伯邑身边,蹲下身查看,然后伸手从伯邑衣袍中取出瓷瓶,倒出一颗,递给了伯邑。“把顺气丸吃了吧。”
伯邑无声地结果了药丸,吃下后明显好了很多。伯荣轻拍这伯邑的背帮他顺气。
伯邑伸手一拳打在了墙上,眼中隐忍着泪水,双唇紧闭。
“伯邑……没事的……没事的……会治好的,哥哥会再帮你找大夫的……没事的……”
“哥哥……我为何如此没用。”
“胡说什么呢,只是身体弱些罢了,这对男子汉来说可不是问题,男子汉可以才华论天下,以胆识摄世人,以谋略夺江山。这区区的体弱,不妨事。”
“哥哥,你知道我不想书论天下,不想莽夫比胆,不想行军打仗,我只想……我只想……”
“伯邑,你容哥哥想想,想想我再给你个答复可好?”
“……好”伯邑定睛看着伯荣。
“先去休息吧。我明天会给你个答案的。”
“好……”
伯荣唤来了侍女扶着伯邑去了他的卧室安歇。
“唉,徐子,弃了无涯山庄这步棋吧。”
“什么?!王爷,这步棋弃不得啊。这里相当于是武林名声的起点,失去了这里,如果用名望控制那些江湖人。”
“那你说,我该如何。”
“王爷,我知道小王爷是您此生最重视的人,但你也不能溺爱他到如此地步,弃大业与不顾啊。”
“大业?这算何大业,当初父王让我来这,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那些人是不想我争王位,父王是想保全我,罢了。”
“王爷,此事远没有你看的这么简单。”
“罢了,不说此事,你且说当下如何解决。”
“现今,不如让那莫笙与我们合作吧。”
“让她与我们合作,可能简直微乎其微。今天我还差点杀了她。”
“王爷,我们为了小王爷不杀她,但她并不知道她自己有这样一个保命符,她定会以为我们会想尽办法除去她,找人取而代之,我们只要以此威逼利诱,给她些保证,同意些她的条件。我觉得此事不难。”
“哦?你且说来一听。”
伯荣和徐子就继续在大堂中谈事了。
伯邑回了屋,却怎的也睡不着。
伯邑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伯荣的一份责任在,他在莫笙之事后便不再接触外人。伯邑的这十九年,可谓是孤独至极。
至于他为什么在莫笙之后,便不再接触外人,这说起来又有些复杂。
伯邑出生后,云妃就死了,在伯邑懂事起,总有人对他说“你母妃是因你难产而死,你出生就害死你的母妃。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害云妃死的后宫之人,派来的人几乎无孔不入。总是寻机会,对伯邑说这句话,这句话深深印在了小伯邑的心里。所以他从小常常做噩梦,梦见他母妃死去的场景。
那些人不止要击溃他的内心,更想让他直接去死。所以常常发生下毒,刺杀之事。伯荣一己之力保全自己跟伯邑已经十分不易,伯邑年岁又小,有时候当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要谁接近伯邑,伯荣都会杀了那个人,宁杀错不放过。
一次,那些戕害云妃之人,寻了个小女孩,让她装扮成了小宫女,提着个装着毒糕点的篮子,买通了荣景王府的下人,小女孩进了王府,来到了小伯邑的身边,与伯邑一同玩耍。伯邑本来是不近人的,但因对方跟自己一样大,小孩子容易跟自己同龄人亲近,因为他们好玩。
那个小女孩与伯邑玩耍了一会,借机就将糕点给他吃,小伯邑没有防备,就准备吃,刚好碰见回府的伯荣,伯荣眼疾手快地打翻了伯邑的糕点,伯荣的明眼的侍卫,直接拿起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小女孩的口中,伯荣抱着伯邑,伯邑亲眼看着吃下糕点的小女孩毒发死去,七窍流血。
伯邑吓得大哭不已,伯荣告诉他“你看见了吗,吃了你就死了,哥哥老跟你说,这宫里除了哥哥,其他人都是坏人,你现在相信了么?”伯邑大哭着点头。那时候的伯邑才三岁大。
然后伯邑六岁,被伯荣领着出了宫,入了江湖。
伯荣总是无时无刻带着伯邑,所以伯邑也跟着伯荣一起去无涯山庄,遇见了贪玩的莫笙。
起先伯邑是不敢跟着莫笙出去玩的,因为他记得那个小宫女的事情。但是有次,莫笙拿了个绑了绳子的草蚂蚱丢在伯邑脚下,伯邑没见过,觉着稀奇,伸手去捡,莫笙看他去捡草蚂蚱就拉动那线,草蚂蚱就一蹦。伯邑看那蚂蚱蹦,就跟着蚂蚱走,走着走着就出了伯荣在的议事厅,来了外面。
来了外面,莫笙就快速拉线,将草蚂蚱收回了自己的手中,伯邑一看是个小女孩,吓坏了,转头就跑。莫笙可不让,莫笙拦在了伯邑面前。但伯邑十分害怕,莫笙见状就将手中的草蚂蚱送给了伯邑。
莫笙让伯邑跟她玩,伯邑虽然接下了草蚂蚱,但还是害怕,莫笙就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草蜻蜓送给了伯邑。伯邑还是害怕,到最后,莫笙一共掏出了草蜻蜓,草蝴蝶,草马,草虫,草公鸡,草青龙,给伯邑。伯邑终于不害怕,伯邑笑的很大声,说了句,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莫笙也朝他自信一笑说道,这些都送给你了,你跟我玩吧。
伯邑才跟莫笙玩耍起来。起先虽然还是有些戒心,但是莫笙看出来他似乎有些害怕,做什么事情都是莫笙先做,再让伯邑做。吃什么东西,都是莫笙先吃,再让伯邑吃。所以后来,伯邑十分相信,十分喜欢莫笙。因为那段时间,他十分开心,真的过得十分开心,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爬树,偷桃子,斗蛐蛐,玩泥巴。
所以后来他看见满身是血的莫笙的时候,伯邑奔溃了。他本来以为接近自己的人都是想害自己,但是这件事情被莫笙打破了,莫笙就是他的小仙女,就是他的救世主,让他远离孤独与无妄,带给他快乐与真心。但是这个对自己好的人,被哥哥弄的满身是血。他那时候以为,因为莫笙接近了他,所以哥哥会杀了她。因为小时候哥哥为了保护他,会杀了靠近他的人。
母妃因他而死,接近的人都暗藏杀心,对自己好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这三件事情一件一件而来,终于在第三件事情,就是莫笙事件发生的时候,把他击溃了,他开始封闭自己,再也不接触外人。这三件事情筑成了他的心魔,也是他心中永恒的痛苦和梦魇。
莫笙本来是他的救世主,如果莫笙活着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能成为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伯邑躺在床上,想着莫笙小时候的模样,微微扬起了嘴角“不知道小仙女长大了长什么样子。不论哥哥做什么决定,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只要让我找到你,我就一定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