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白轻颜离开,丞相府内的事却还在继续。
却说慕容衍入内,见慕容墨也在,又寻思着白轻颜方离开,他心中对此有所疑惑,却也并未在意。何况他一路来时,已将之前园中之事听了个十之八九,此刻他来不过是同外祖母道声别罢了。
“阿衍这个时候可是要走了?也不多呆些时候,总这么来匆匆去匆匆,祖母可是有好些时候未看到你了。”楚老太太不过是卖慕容墨一个面子才过问这么一件小事,早就已经乏了,刚好慕容衍进来,她也落得清静,于是忙换了话题。
慕容衍在旁坐下,朝楚老太太笑道:“祖母气色倒好,可见也未有多念着孙儿。”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笑了,楚老太太指着他道:“你这猴小子,小时候便如此,如今长大了越发皮了,可得让圣上好好管教管教你。”说罢,转头看向慕容墨,又道,“还是阿墨的性子沉稳,你要能学上半分,那你母亲与我才可心安呢。”
怀着心事的慕容墨听见楚老太太的话,微微扬了杨嘴角,一笑,“姑祖母这话错了,四弟可是最得宠的,他常能逗父王开心,这一点,我可自愧不如。”
这话咋听着没什么,可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但楚老太太是看透一切利害关系之人,如何能不明弦外之意。
然还未等她有所回应,慕容衍便已笑着接到:“二哥将来是要做大事之人,自然是要沉稳些的。我嘛,当个闲散王爷,吃喝不愁也就罢了,逗父王开心也不过是为了讨要一两件稀罕之物而已……诶,外祖母这若是有一两个值钱的物什,也可赏与我把玩把玩。”
自听得慕容衍想要转换话题的意思,楚老太太笑道:“今日芸儿生辰还未见你有所表示,此时却还要与我讨东西,快打发了去吧,省的把府内难得的宝物都给弄到他府里去。”
说笑间,楚心芸自外头进来,听得这话,亦是假意生气道:“祖母说的是,阿衍哥哥平日里对我严格也就罢了,如今我过生辰,他竟连一点恭贺之礼都没有,真是不像话,回头我还要去师父面前告一状。”
慕容衍起身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谁说没有,我送你的东西虽比不得这些奇珍异宝,但保准你喜欢。”
“在哪里?”
“在苍月府放着呢,待明日你且自己去找找。”
楚心芸一听这话,立时垮了脸,跑至楚老太太身前哭诉,“阿衍哥哥又在唬我,祖母您也管管他呢。”
“好了好了。”楚老太太一边抚了抚楚心芸的后背,一边朝慕容衍使了个眼色,道,“说了这么会儿子话,我也乏了。你们俩就且忙各自的去吧。”
众人退去,慕容衍未与慕容墨再多说些什么,只告了辞回府。
回宫途中,冷文羽同慕容墨同乘一辆马车,自上车后,慕容墨便沉着一张脸,冷文羽自已将早前的事知晓了几分,他倒也不避讳,直言道:“殿下可是在想方才楚老夫人的一席话?”
慕容墨别眼轻呵了一声,一手把玩着扇上的琉璃坠子,一面道:“戏演的太足,便容易失真。方才屋内的一场戏,你是未瞧见。本宫可不是愚人,弦外之意任谁都能听懂半分。”
冷文羽倒是丝毫未觉不妥,不过笑道:“殿下心中分明便不必理会,倒是……”
见他欲言又止,慕容墨有些烦躁道:“倒是什么?”
冷文羽瞧了他一眼,低眸道:“大小姐属意殿下,言语之间多少有想要入住东宫的想法,即便老夫人从中阻拦,恐怕也难断此心。宫中那位又及其宠爱大小姐,倘或她出面求圣上赐婚,殿下欲如何?”
提起此事,慕容墨却一点都不担心,他敲了敲扇柄,看向车外,冷笑应道:“这你便不必担心,姑祖母若不松口,便是父王也不能强求。姑祖母老谋深算,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借由着你师妹之名,想让楚心芸断了这个念想。本宫不过顺水推舟,卖她这个人情。只是本宫未曾想到……”
说到此处,他回头冷眸射向冷文羽,讥笑道:“你那心性极高的师妹,似乎并不打算与本宫惹上关系?”
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冷文羽忙道:“殿下合该知道,我那小师妹非常人,她已开启了师母封存于她脑中的记忆,如今正是煎熬时刻,还望殿下勿要于她计较,给她些时日吧。”
“本宫也不难为你,本宫会给你们时间,只是本宫的耐性也有限。你回去转告你师父,赤炎门既一开始选择做东宫的爪牙,那便要事事以东宫为首。你那小师妹,本宫虽不能许她太子妃之位,但身为太子侍妾,总好过嫁给无爵无位的浪荡子,将来若能助本宫半分,那必然也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赤炎门也将位居武林之尊,于你赤炎门于本宫,都有益处。”
冷文羽心内冷笑,双眸冷冽,面上却毕恭毕敬,“是,殿下的话,我必将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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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慕容衍离了丞相府,未见凤灵,便问了身后的寒知,寒知并未直接回答,只道:“府主回来了。”
“师父?”慕容衍眉心一皱,似又想起了什么,忙转了方向,一路奔向苍月府。
果然人还未到,便听见苍月府内笑声传出,慕容衍倒是有些诧异,看来师父此行收获颇多,不然心情也不会如此愉悦。
鬼老儿自年前便不知去了何处云游,慕容衍本想着可能要过个一年半载方能见他回来,没想到这次不过出去了三四个月。
似乎是有意在等着慕容衍,看到他进来,鬼老儿便将众弟子遣散,独留了他在前。
“师父是何时回来的?”
鬼老儿自旁坐下,收了面上的笑,只斜眼看了眼慕容衍,也不回他的话,只努嘴朝桌面,道:“给为师倒杯茶吧,渴的紧。”
慕容衍顿了顿,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再问,只倒了杯茶递到鬼老儿身前,复又在一侧坐定。
鬼老儿一口饮尽茶,尔后在他开口之前问道:“是你放了凤灵?”
是问话,却又是肯定。
慕容衍心叹,总是瞒不住的,他嗯了一声,方要解释,鬼老儿忽的厉声道:“我离开之时是如何说的?倘或殿下不将我的话听入耳中,那是否也可不必为我苍月府门徒了!”
此话说的重了,慕容衍心知师父生气,他也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只垂眸轻道:“师父固然生气,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能见死不救?好啊,那今日起,凤灵便不再是苍月府中人,殿下要带走或让她自生自灭,都随你便。”
鬼老儿难得会生气,自打慕容衍七岁拜他为师,这十几年来从未见他对何事上心过,可唯独对凤灵……
他很不解,当初是师父将凤灵带回来的,可也是他将她丢于苍月府后山。那里是个狼窝,可以说,凤灵自小便在狼窝长大。若不是她命大,恐怕早已葬身狼口。
直至一年前,趁鬼老儿云游,慕容衍入后山将凤灵救了出来。刚出山,她什么都不习惯,甚至连正常生活都有问题,慕容衍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慢慢让她适应过来,连带着功夫,都是他亲自所授。
但半年后鬼老儿云游归来发现此事,大发雷霆,结果便是凤灵再次被丢入了狼群中。
想到此处,慕容衍眉心一皱,“师父,凤灵她……”
鬼老儿抬眼看向他,冷声道:“倘或这次她能全身而退,以后,我便再不过问。”
话中之意了然,凤灵再次被丢入了狼群。
慕容衍站在原地,微微握拳,沉默了半刻,终是问道:“师父,可有缘由吗?”
鬼老儿背着手在门口站定,视眼所及之处,静谧祥和。
他微眯双眸,似想起了当初救回凤灵之事,眼中霎时一片冷色,半刻,方开口,肃然道:“留下她,终会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