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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梨绣(壹)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车上那人玉手掀起马车上素蓝色的帘子,缓缓道来。

她道:“靖王府曾经有个绣娘,针脚细腻,绣什么都栩栩如生,就是皇帝也赞叹不已的。”

——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他了,自那时微雨,她背井离乡,已是十年了,青梨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眼神里写满了平静。

“青梨姐姐,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不进屋?”觅潼问道,她摸了摸鼻尖,已是冰凉,哦,她忘了,眼前这片雾白,是秋寒露重。

青梨有些想他,却无从说起,像个笑话。

“青梨,他…”她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闻悦,面上依旧淡然。

“我知道,他死了。”青梨抿了抿嘴,面上有些沧桑,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青梨,你别…”闻悦再一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嘛,别总是这样扭捏,我又不是旁人,干嘛总是这般欲言又止…”青梨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其实她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一味的用不知所以的话填充着自己。

“青梨姐姐,你怎么哭了。”闻悦没有说话,觅潼却道出了事实。

她闻言,竟有些窘迫,头也不回的便跑出了屋子。

秋风有些刺骨,树叶落在地上,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几只老鸦兀自叫唤着,惹人心烦。

——

华烨,春去秋来十几许,我也后悔自己从未勇敢过。

——

得知他去世以后的几天后,青梨乘着马车,独身回了故乡。

若说上她与他的故事,其实并不长,细细想来又有些遥远,青梨这才恍然,原来十年光阴,竟是如此漫长,她掀开帘子瞧望着荒凉之野,又是一个春秋了。

她本是天下第一名绣坊的绣女,绣女身份卑微,可出了名的绣女,身份便有些不同了,青梨与青茶都是名绣坊的绣女,故事便从这里说起。

青茶长相出众,手艺也极佳,可在旁人眼里,青梨似乎比她更优秀些,可尽管听尽了别人的这番话,她们二人依旧亲密无间。

按照名绣坊的规矩,每年都要进贡十名顶尖的绣女入宫,给皇族做活,青茶极想去,青梨便日夜陪她一起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以后的选拔考试,青茶入选了,而青梨,虽不想去,却也入选了。

她本以为,到了皇宫里无非也是绣绣花,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二人初入宫便受尽了前辈的刁难,那夜也是这般霜寒露重,嬷嬷却叫着新来的十个绣女去井里打水洗衣裳,刺骨的冰凉,凉透了心扉。

“哼,还算老实。今儿,就给你们个机会。”掌头的嬷嬷有些蛮横,宫里的嬷嬷向来容不下这些个民间来的,若是一开始便是宫里的绣娘,手定不会这般被糟蹋,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吓得腿软。

可越是吃人的地方便越有出路,她看着青茶眼里满是希冀的光,心里不由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得更尽心才行。

当天夜里,青梨带着青茶出了寝,偷偷跑到屋后的草棚子里,挑灯绣花。

“不行了,青梨姐,我的手前几日被冻坏了,真真是拿不起针来了。”青茶昳丽的脸上有些不甘,看着刚刚从手上滑落的绣花针,眼里满是泪水。

“别怕,我来,我绣两个,用两种不同的针法就行了,你这几日好好养手,干了活以后得用些温膏,你先回去睡吧,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青梨明知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却还是这样做了,她不能抛下青茶,她与青茶均是孤儿,若不是坊主慈悲,定是活不到现在,从小青茶便机灵,总能帮上她,青茶若有难,青梨怎能不帮她呢。

接下来的半月里,青梨便夜夜挑灯,白天又要被嬷嬷指去干粗活,虽然身子难免熬不住,但东西是按时交上了。

这次让绣的是华带,装饰在腰间的,只说是给皇族绣,是个公子就是了。她绣了一条青鹤探云的绣了一条墨云祥瑞的,青茶挑了青鹤的,而青梨的,是墨云的。

总算是交上了,嬷嬷这才没有恶脸相迎。

她知道了这样的开始,却没料想到日后的劫难。

青梨对自己的手艺极有信心,若是此次的华带能被王孙公子们看上,定会有封赏的。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她二人的作品均被看中了,却不是宫里的皇子皇孙们,而是宫外的一个王爷。

紧接着,青茶与她便被皇上赐给了那王爷,坐在去往靖王府的马车上,她搂着怀里的青茶,不知是什么滋味,果真,身份卑微,在这世间总是身不由己。

“茶儿,从此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两人从后门进了王府,在一个不大的角落里,是她们的住处。

“青梨姐,我们是不是有家了?”青茶一双大眼天真的眨着,她不敢应答,却也不好告诉她太多现实的问题,只得点了点头。

比起皇宫,靖王府不知好了多少倍,这是真的。时间一久,青梨竟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太过安逸。

王府里的小杂役见青梨与青茶形单影只的可怜,便时常多照顾一些。

“姑娘,王爷传人呢。您和青茶姑娘过去一趟吧。”许是因为她们是皇帝谴过来的,府里的婢女对她们也十分和善。

入府三月有余,青梨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在绣坊时,她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个王爷的故事,靖王如今二十岁,却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更别说是妻妾,虽不与皇帝是同一个娘娘生的,可皇上却最疼爱他,不问朝中之事,活的甚是潇洒,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意思。

她带着青茶经婢女的引领进了屋子,有些忐忑,手里的帕子被手汗浸的微潮,青茶也怕的很,躲在她身后不敢露头,自她出生以来,应该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人物,即使身在皇宫,她也未曾见过比管事嬷嬷更大的人物。

“本王当真有这么让人害怕吗?”青梨没敢抬头,那人却开了口。

“奴家从小到大未曾见过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她为自己壮了壮胆子,青茶却依旧胆怯害怕,头一浑,竟晕了过去。

“茶儿!”青梨见状吓得脸色苍白,忙的扶住了她,她意识模糊的倚在了青梨的怀里。

“看着干什么,还不请个郎中来。”他的声音极好听,就算是如今急了,声音也极具感染力,稳了她错乱不已的心。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抹青蓝色的身影将青茶抱进了小室。

那是她初次见他,谦谦公子世无双的样子,并不像个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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