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苏州的时候,从面馆里捡了个故事。”夙吟听过了故事,也想分享分享自己所听的故事。
“你讲。”那人淡淡道来,明亮的眼里多了一丝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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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节过后的日子,是酿酒的好日子,谷物成熟,瓜果飘香,天公作美,天气微凉,她立在小磨盘前,默默的听石磨磨碎谷物的声音。
她只是个普通百姓,酿酒为生罢了。民间有种传说,美人泪,相思酒,一滴入口神仙慕,说的就是一种名唤美人酿的酒,这酒十分珍贵,会酿的只有一脉人,不巧,她是。
百姓买的酒都是些最普通的杂谷酒,也许有人疑惑,为何有如此名贵的酒却不酿,酿后却不卖,只因她卖酒有个规矩,王孙公子,皇亲天子皆不售,若要强求,便求一死,这是祖辈的规矩,身为单传族人,她尽心恪守。
那日本是闭店之时,她已在门上挂了打烊的牌子,独自一人留在店里收拾,他敲了敲门,有些狼狈。
那是她初见他,他容貌不凡但衣衫褴褛,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她想,他定是风餐露宿了许久。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她静静的将手里的盖子盖在酒坛子上,看着他,附近的铺子早就关了门,只有她因为这一单的客人约的时间晚,才留到可现在。
“有事?”她冷冷的看着他,奶奶说过,因为美人酿,她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话还未来得及说,便瘫倒过去。
她无奈,只得将他拖起来,丢到床上,好生伺候。
他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她在店里,傍晚回来时,他刚巧醒着,一双大眼清澈见底,倒是惑了人心。
“我不是在桌上留了字,怎么不走。”她声音清冷,看着他的眼神也丝毫没有多余的情感。
“我…可是做了什么惹姑娘不高兴的事了吗?”他面露委屈之色,嘴唇干裂。虽然容颜憔悴,可仍是媚人。
“我这里,没有养着闲人的规矩。”她瞄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转身将今日要酿的酒单放在了桌上。
“姑娘若是不嫌弃…”
“嫌弃。”
她低眉,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他倒也识相,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日便没在院子里见过他。她便松了口气。
若说来,她人际关系简单,只是些商户,这镇子偏远也朴素,只是她不太近人情,认识的人不多,话也就不多,日子长了,便养出了个冰姑娘的称号来。
天刚晓,她便收拾好自己开始酿酒,午夜时分,她仍立在小磨盘前劳作,自三岁知酒以来,她便习惯了与酒作伴。
她本以为他的出现只是个意外而已,却不想,他几次三番的出现成就了美人酿的故事。
那日清晨,她去店里的路上,一群人围在镇前的门廊嘈杂的讨论些什么。
她本不爱凑热闹,却被王员外叫住。
“莫姑娘,你的朋友昏倒了。”
她皱了皱眉,道了谢便走了过去,她素日与人交往甚少,何来朋友?
直到后来,她那样一看,便看到了更为狼狈的他,他一身褴褛,脸上也满是灰尘,面黄肌瘦的,哪还有半分精神的样子,嘴唇干裂,看来是饿晕了,只是手里还攥着一张纸,看样子是叠的精致小心的,细看是一行俊逸的字,写着她酒铺的名字。
那一日,她未开店,坐在床前,只等他醒来,问问他,为何留了她店铺的名字。
夜里,她猛的惊醒,不知何时,她竟已在了床上,夜深,月光照着院里的竹子将竹影映在她的窗上,他立在窗前,惊艳了她的年华。
“你醒了。”他语气很淡,“我等下就走,你别赶我好。”他好看的眸子被月光晃得光亮。
她心一顿,原来,他竟这般怕她,也好也好。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有着温度的被窝,有再多的狠话也没能说出口。
“我听镇子里的人说,你叫思凉。”他说着,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真巧,我叫南望。因为我娘说,我爹爹战死南方。”
思凉没有说话,只抬眸看他,听他好听的声音在月下淡淡的回响。
“呀,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他的语气略带抱歉,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自他走后的几天,思凉的店铺总会莫名的出现几个盒子,有时里面是些野菜,有时也会有几条鲜鱼,她有些疑惑,却还是晾成干,等那人来讨要。
时日一长,她的晾架竟满了。过路的客人都会问上一句,这也是卖的吗?她只能无奈的摇头否认。
一转眼便是寒冬,天降大雪,这季节思凉便很少酿酒了,闭了店,也能闲上几日,偶尔去田间走走,天地已覆上了雪,有些苍茫。
自他走,她便一直疑惑,他既然有些武功,为何还能沦落街头,直到那夜,一抹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额上。
那仍是寒冬,且入了腊月,这座本就在北方边界不远的小镇子更加冷了,思凉在怀里抱了个手炉,仍是冰凉。寒冬夜幕降临的很快,她挑灯描些花样子,准备绣件夹袄,眼睛疲乏之际,放下了纸笔,却被一滴滴在额上温热的液体吓了一跳。
她伸手一触,有些惊慌的看着梁上,是血,没错了。
“是谁?”思凉常年独居,虽说一直铁面,可心里却不见得也如此。
“被…你发现了啊。”好听的男生从梁上传来,他从梁上跳了下来,一袭黑衣映衬着苍白的脸。
她不知怎的,竟有些慌了,“你…受伤了?”
“对不起,一直默默瞒了你这么久。”他说着抱歉,眼神恍惚,却还是满眼的歉意。
“坐吧。”她摸了摸手心的冰凉,转身便去厨房烧了热水,慌乱间,竟忘了自己衣衫单薄。
“思凉。”她推门而去,迎上他的一双眸,好听的声音有些虚弱。
“这次,我不赶你走。”思凉洗了面巾,低眸去解他的衣裳。
“这…”他闭上了眼,嘴角却勾上一丝弧度。
处理好伤口已是半夜,他躺在床上,静静的睡了过去,她见了他的伤,那样一道,从臂膀划到胸口,深可见骨,怎会不痛。
闻着浓厚的血腥味,她突然有些心慌,怎么办,她怕是喜欢上了这个人。
思凉瞧见过他的背影,怎会不知他的慌乱,她年少无知也好,情窦初开也罢,她都对这人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