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怎么可能!
冷遥临自嘲的笑着,她能认出他,也记得以前的事,便不是生人。旁人到底是难懂他的心思。让他在意的,是她对自己的心意,是她可否在乎过他。既然没人懂他想要什么,也不必强求。自己记着,自己求得便是。
不过,同她熟络起来,说到底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今日,的确是他操之过急了。她性子那么倔,怎么能对她步步紧逼呢?
冷遥临往林子深处走去,多折了些桃花枝,返身回了格凌轩。她已经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饭菜也没来得及吃完。
桃花枝被悉数放在枕边,他俯身看着安睡的女孩,将散开的被子又给她掖好,才轻悄悄的抱怨道:“小时候一枝花就能哄好,如今竟又任性了些,你让我如何是好?”
三年前,他于人群中极力保护受欺负的兄长,熙攘的笑闹声哄乱一片,圈禁着他们,一双双罪恶之手不住的伸到身上,推搡、抽打。他拳脚相加的奋力回击着,却是寡不敌众,耗战许久,难免脱力。手渐渐的举不起来,拳也挥不到他们身上去,鬓间夹杂着细密的汗水,衣襟也被溶湿了。稍未留神,他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额头不知撞到了何处,疼意直冒,不绝不尽。双手也是通红的彻底,刺眼的很。
天是忘不尽的明蓝,苒湖的水是看不见幽碧,花香扑人,鸟鸣脆耳,瑶庭的景美得动人心弦,却与这些恶人终是不相映衬。
他们的乐趣似乎是没有尽头,也不知何时才能冲破人墙逃离出去。无助越深,怒火越甚。突然间,一只手臂又伸到了他和兄长面前,兄长双目失神,丝毫顾及不到。手臂还在左右摇晃摸索,如同一条毒蛇般丑恶的扭动,愤恨溃然上涌,他难再犹豫,一口咬了下去,双手抓住手臂,死死不放。
“哇”的一声,猛然爆发,瞬时平息了人群的嘈杂,恍惚间听到一句“六公主”,人群应时被惊散,所谓的“圈禁”终于不复存在,眼前、耳边倏地清澈明净。
他抬头望去,满目愕然,怎么会是她?
哭声仍在延续,他慌忙撒开手,拉着兄长跑出了瑶庭。已有宫女围到李珺卿身边,随着他们一步步的远离,哭声渐渐隐匿。
兄长受伤,父亲那里也瞒不过去。那日是他执意同父亲一同进宫,才会惹出这等事。父亲坚持辞官,是因叔父一家之事而心中有愧、有恨,只是圣上迟迟未允准。瑶庭之事,怕是会成为李家拿捏父亲的一个把柄。
后来父亲带他进宫请罪,陛下正因她受伤的事而发怒。他们父子行礼后迟迟不起,表明来意后,陛下脸色极为难看,看他眼神也是凶恶的很,只是再多的也没说什么,父亲也是自那以后再未提辞官之事。
那夜,陛下问明了白日里发生的事,下旨将那些公子小姐一并罚了。虽然不会伤其根本,但终归还是罚了些,皇室与将军府的面上都过得去。
那夜,他也自陛下口中知晓了,白日里的小公主是想要帮她。
那夜,他辗转难眠。回想白日里哭闹的小丫头,不知是不是咬得太重了,让她哭的那么很。
之后,他进宫送了她一枝花,花是宫外的,她从未见过,只觉得喜欢,便收了。只是听到他要道歉,知道咬人的是他,她转而便怒了,就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冲着他“说教”了好一阵,诉说着这件事她受到的不平待遇。也是,以往她的事绝不会草草了之,此次因为长辈们的“交易”而平息,她不知道,只觉得陛下轻视了她,自是愤懑不平。既享有最完整的宠爱,又怎能容忍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时常再进宫去,时常去听她的“说教”,听的多了,倒也觉得有趣,甚至是心意相合。她人虽不大,却是简单的通透。她也会埋怨,怪的最多的,还是那些欺人者。欺负过他的,还有曾经欺负过她三哥的,都成了她的心头恨。
直至有一次,他陪她摘花时,皇上皇后正在瑶庭里,撞了个正着。她是没什么好顾虑的,拉着他就过去了。比起他去认错那晚,皇上的脸色还要阴沉些,正巧父亲赶来,他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见他们相处不错,皇后便提出了订亲之事,父亲未应,却也未拒绝。皇上不理会,只低头喝茶。皇后直催问他,他只是站在李珺卿身边,答了句“尽听父亲之命。”皇上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问她可否愿意定亲,她只是说了句不知道。
最终,父母之命,只差媒妁之言。即便皇上似乎并不喜欢,还是点头应允了婚事。
三年未见,她似是下了狠心,同他陌路了。
冷遥临放下了床前帐幔,看着隐在素纱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她在不在乎,不重要了。他在乎,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