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号仪式之后的当天余念就回家了,一如往昔,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在宫彦还在的时候,余念的日常也鲜少有宫彦的影子,每年最多回家两次,有时候只有一次,虽然每次回去都会见面,但是毕竟回家的时候很少。之前他们都是用QQ,后来余念2012年那年进修,同学们改用微博,所以余念基本上也不用QQ了,大概半年多之后,有一天宫彦问了余念的微博账号,过了几天就加了她好友。
“大头,我可是因为你用微博专门开的一个账号。”
“欢迎欢迎啊,又多了一个粉丝,你看,我也加你了。”
“你可是我唯一粉的博主,有没有觉得蓬荜生辉?”
“那是,简直了,感觉我的头像都有光环在发光发亮。”
后来,两个人时不时在微博或者私信互动一下,碰到和对方爱好有关的内容,余念也会艾特一下宫彦。私信也是茶余饭后聊些闲话。
“嘿,大头,好无聊最近,有没什么好看的片子,安利一下?”
“前段时间看了一个before sunrise和after sunset,同学推荐的,觉得还不错,老片子。”
“最近搞这么文艺呢?”
“女生不都喜欢文艺片嘛。”
“大头,最近忙波?书难不难读。”
“上个模块学了市场、定价还可以,现在学投资,简直头晕眼花,让一个文科女学投资学,也太伤胃了。”
“读书伤什么胃?”
“读不进去只能狂吃发泄,能不伤胃吗?”
……
“课本有电子版的吗?发给我也看看呗。”
“成!一会发给你,你可省大钱了,回头请我吃饭,先欠着!”
“成,炒粉随便吃!”
多少年后的某一天,余念翻起以前的微博私信,看到他给她留的最后一条私信是在2011年12月18日:“大头俺不知道你现在用啥号码 XXX XXXX XXXX 这是偶新滴号不换了。”后面挂了一个“哼”的表情。那么熟悉的名字,那么熟悉的头像,那么熟悉的口吻,而不在了却是真的不在了。
2012年开始,余念开始使用微信了,2012年好像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生活方式也在网络时代推陈出新。慢慢的,微博更新也少了。有一天,收到宫彦的电话。
“大头,最近忙啥呢,也没见你怎么更新微博了。”
“上次跟你说了啊,最近用微信比较多,让你开一个账号,你又不愿意开,你开试试呀,挺好用的。”
“都没什么人用微信,QQ和微信没什么差别啊,QQ里面一堆朋友,转过来太麻烦了。”
“有机会试试呗,反正开一个也不花钱。”
“再说吧,等小哥我哪天心情好。”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宫彦申请了一个微信账号,余念依然是他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这段时间余念一直在忙进修的课程焦头烂额,紧张而充实。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在各个行业里面都有不同的见解,在各种讨论和学习中,真的发现有这么多比自己聪明的人比自己努力。课业的压力非常重,有些课程对一个文科生来说真是是天方夜谭,同学们帮忙辅导,但是也无济于事,只能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才能跟上别人正常的步伐。
到了2013年到2014年,余念去了外地工作,和丈夫聚少离多,工作的压力和各种家庭矛盾也开始激化起来,各种焦虑和抑郁充斥着自己,让她在比较长的时间内拒绝与外界接触,大大减少了与朋友们沟通和见面的机会,和前夫分开后几乎没有告诉身边的人,一方面孩子还小,不希望别人带有色眼镜去对待她;另一方面,虽然自己内心是认为这是随心的选择,但是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身份的转换,并不是在户口上把已婚改成离异那么简单。而与此同时,宫彦也在2012年股市操作上由于过于激进而造成了比较大的损失,一度比较低迷,两人的互动更少了一些。两个人都是那种在内心没有能量的时候选择自己疗伤的类型,对人亲切而保持距离感,内心很难完全开放;曾经彼此都是对对方无话不谈的朋友,然而这么多年来聚少离多,远远的几句触不可及的问候终究还是被提起电话那个瞬间的犹豫而打败。
2014年春节期间,两人在余念家附近的红秀坊咖啡厅吃了一个午餐,一年一次的聚会两个人都会认真对待,好像是一种仪式,虽然那段时间余念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可预知,但是这个时候可以让她松弛下来。
余念是先到的,宫彦也准时抵达。然后两个人开始聊这几天的安排,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新情况。宫彦今年准备去给准岳父家去送节了,刚刚去商场买了一些年货,放进了他的小面包车里。
“还没结婚就要送节啊?”
“那是啊,南城就是这样的,你那时候没有送吗,你们俩都在外地一年回来一次可能也无所谓,秦芳和我一起这么长时间,总是要给个交代。”
“你小子知足常乐吧,秦芳挺好的。”
“我知道,我对她也不错啊,一大早一起来就去商场入货,两瓶酒一条烟加一台手机就大几千了。”
“大手笔啊!”
“反正也是要送,还不就一次下重手搞定,心在滴血。”
“我红包都准备好了,随时等着你的红色炸弹。”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
“对了,你换坐骑了?刚刚听你说你开了个小面包过来了,你那个电动车呢?”
“那个现在我妈在用呢,我妈和姐姐盘了高专的食堂,反正我现在也不怎么炒股了,就帮他们拉拉货。”
“可以啊,你这算是家族企业,按咱们老说法,您这是小开了呀。”
“对对,开的小面包,可不是小开嘛。”
“你呢?最近怎么样?”
“回深圳了,这半年都没有上班,公司离职签了竞业协议,刚好养一养。”
“回深圳挺好,广州上班跑来跑去也不方便,那你这样不让去其他公司上班,工资还照发吗?”
“不能去同行业的竞对公司,跨行业是可以的。恩,广州还是不太喜欢,而且闺女不是也要准备上小学了嘛,户口不在广州,上学也不方便。”
“蛮好蛮好。可以看看新项目,有什么可以搞的。上次我还跟我表哥去他们那个村里看了一下,现在不是流行搞农业畜牧业嘛,他在山上养野猪,目前还是尝试阶段,如果好做就准备投一股。”
“您这跨界可以啊,从电子行业到金融业,再从服务业到畜牧业,你可以的!”
“与时俱进嘛。”
至始至终,余念还是没有把挂在嘴边的离婚的消息告诉他,终究不是一餐午饭可以说得清楚的。之前时不时也听宫彦提起认识某某没有提及名字的小女生,有短暂交往的事情,不过和秦芳在一起是最稳定的,总算这次他要安定下来,余念很为他感到高兴,不过可能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失落吧,一个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的异性好友,结婚之后多少还是有所避讳的。回想起来,忽然有点能够感受到自己结婚那天宫彦的心情。
那是2007年了,也是春节期间,宫彦穿了一件深色休闲西装外套,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从头到脚都是整齐挺拔,远处走来,仿佛间仍是那个翩翩少年。
“大头来了?你这是借我结婚过来相亲呢?搞这么正式。”
“你结婚,我就是娘家人啊,必须慎重!我这一套行头可全部都是专门新买的,下老本了我告诉你。不是说都有伴娘的吗,来,我看看,在哪里?”
“可以啊,讲究!伴娘固然是有,交给你照顾。”
从早上娘家迎亲到夫家行礼,再到酒店,从头到尾都全程参与,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提供帮助。每次,余念目光扫过他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他那么温暖地站在不远的地方,莫名觉得很安心。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划过,从宫彦的离世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仍然是每晚每晚地失眠,恐惧于生命的脆弱,悲恸于挚友的离开。这是一种20多年的生命的记忆吗?不是不想忘却而是无法忘记,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你身边环绕,好像你失去的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你被不断地被提醒,失去的已经不在了。
总有那么一些时候,近处的记忆瞬间模糊,而远方的记忆却是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