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牙子吃了亏,一路逃命般奔跑,片刻都不敢歇息,唯恐云初追了上来。
直到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再无半分力气,他才寻了一处矮墙,躲于其后,探首四顾,见无人追来,便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耳边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刘三,让你出门物色,你却坐在这儿躲清闲。你投奔我也有些日子了,我日日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却日日落空,当真认为我这儿是吃闲饭的处所吗?”
刘三听了如同耳边响了焦雷一般,浑身一颤,登时从地上弹跳起来,向那说话男子点头哈腰,满面谄笑,道:“彪爷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小的今日一早便四处溜达,哪敢独自偷懒,不听彪爷您的吩咐。”
那被唤做彪爷的男子身穿绸衣,手摇折扇,身后拥着三五个手下,满面的凶悍之气,一看便不是做正经营生的。
他瞥了一眼刘三,冷哼一声,道:“既是这样,为何又坐在这里,你今日若还是一无所获,我便将你送给赌坊的张老板。”
刘三听后身子仿佛又缩了一节,怯懦着走了过去,解释道:“小的今早遇着了母子三人,那妇人怀中抱着个咿呀学语的女童,身旁跟着一个半大的男童,约摸四五岁的样子,生的白白胖胖,甚是讨喜。小的趁着那妇人买东西,与商贩还价的时候,用些零嘴,将男童诱到了身边,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将男童抱了便离开,眼看着就要得手了,谁知在静水桥上杀出了三个臭娘们,也不知她们与那男童是什么关系,硬生生的,将孩子又夺了回去。”
话音刚落,便感到脸颊两侧有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原是被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胡彪怒道:“没用的废物,整日只知吃酒赌钱,半分真本事都没有,一个黄毛丫头便将你唬破了胆,吓得屁滚尿流。”
刘三不敢发怒,满面愁苦,道:“彪爷,真不是小的没用,那丫头看着柔弱,却是个练家子,内力了得,寻常人多不会是她的对手。”
不及胡彪开口,他身后的一个手下便出言呵斥,道:“一派胡言,你小子当真是以为方才的事没人瞧见不成,那丫头身形单薄,年纪也轻,能有什么功夫内力,分明是你自己没能耐,还有脸在这说嘴。”
声音尖细,听着甚是刺耳。
刘三忍住心中不耐,赔笑道:“原来彪爷您都瞧见了,小的,小的确实不曾偷懒啊。”
方才说话之人面上露出一丝鄙薄之情,道:“不过几日,道上的人都会知道彪爷收了一个脓包废物,丢了咱们彪爷的脸面,惹人笑话。”
胡彪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假笑,拉过刘三的肩膀,道:“刘三才入帮会,缺乏历练,栽个跟头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计较,只是刘三,做错了事便难免要受罚或者做些补偿,我若是偏袒于你,日后便难以服众,你说,是吗?”
刘三浑身一颤,哆哆嗦嗦道:“是,是,彪爷您有什么尽管吩咐,刘三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办成,弥补方才的疏忽,只求彪爷绕过小的这一次。”
胡彪仰头大笑,道:“自家兄弟,我又怎会难为于你,不过区区小事罢了。”
继而道:“半月前宵香阁的鸨母春四娘便央我给她寻几个黄花闺女,这些日子过去了,一直未找到称意的。想来也是天意,合该那三个丫头倒霉,既是他们撞坏了爷的好事,便也不能这么白白的算了。我瞧着她们生的还算是眉目清秀,年纪也轻,想法子将她们掳了来,既泄了你的私愤,又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岂不绝妙?”
刘三已经吃了苦头,又哪敢将主意打在她们身上,愁苦着一张脸,好似要哭出来一般,道:“彪爷,我瞧着那三个丫头穿着打扮皆是不凡,看着倒像有些身份的,若是冒失拐了他们,不知会不会生出祸端啊。再说与我动手的那个丫头,想必性子极烈,宵香阁那地方,不合适啊!”
言罢便听一人反驳,道:“呸,什么有些身份,在这京中,哪一个官宦富贵之家的女儿外出不是前后拥着一群人,你何曾见过这般孤零零的小姐?在此之前我便瞧见了她们,对地形极不熟悉,显然不是本地之人,且在街上转了半日,处处新奇却只买了三个荷包,必是银钱短缺。再说,便是有些来头又如何,咱们彪爷是有官家做靠山的,岂又轮得到你在这儿瞎操心。”
又一人道:“性子烈有什么打紧,她便是一个母夜叉,入了宵香阁也能被调教成解语花,这春四娘做了鸨母这么久,你当与你一样,是吃干饭的吗?”
胡彪瞧出刘三心中害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虽小,却不易行,你人单力薄,我自会派人帮着你,此事若是得了手,我自不会亏待你,可若还是做砸了······”
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捏的刘三龇牙咧嘴。
如此,刘三再不敢不从,只得唯唯应承,点头哈腰的听他们的交代。
日过正午,云初三人寻了个面馆,各吃了一份面,打算再逛一逛便回去天音阁。
行至一个首饰摊子,云初拿起一个素银缠丝莲花镯子,替夷光戴于手腕之上,正左右端详,云溪晃着她的胳膊,指着前方,道:“姐姐快看,是那个坏人。”
云初抬头,果然看见刘三,鬼鬼祟祟,正将手伸向前面之人的钱袋,怒道:“一日撞见他两次,尽做些腌臜坏事,这样的人,定要将他送去衙门,我去捉他。”
刘三似是有所警觉,左右环顾,正与云初四目相对,惊的他又慌慌的择路而逃,云初见了紧紧跟上。
刘三拳脚功夫不行,逃跑却是一流,他尽选些绕来绕去的窄巷,使得云初也无法施展轻功。
迂回曲折,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见再无路可走,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还未抛洒,便被云初捏住了手腕,尽数掉在地上。
云初按住他的肩膀,将手臂扣在了后面,道:“你为着一点钱财,便去拐卖孩童,使得人家母子分离,肝肠寸断,多少人家都生生的毁在了你这种人的手中,先前逃跑,已是侥幸,你却不知收敛,还做着这班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再不饶你,走,我们去见官,审一审你究竟还做过什么恶事。”
按着计划,刘三将云初引开来,再趁她不备,用迷药迷晕了她,带给胡彪。另一边胡彪再派人将夷光与云溪绑了去。
现今迷药洒落,自己又被擒住,刘三一时无计可施。
按着律法,拐卖人口本是死罪。
听到云初要将自己押到衙门,刘三登时慌了手脚,他自知胡彪虽是有些门道,却决计不肯费心救他,若是那判官心情不好,自己难免人头不保。
他咬了咬牙,开口求恳道:“姑娘,这一切都是胡彪指使的,与小人无干啊!”
云初皱了皱眉头,问到:“胡彪?”
刘三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的,胡彪,都是他的意思。小人虽品行不端,却也不是大恶之人,只是嗜赌,输了家产又欠下许多赌债。为了活命,才投入了胡彪的帮派,他让小人替他诱拐孩童,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样的糊涂事。所幸姑娘慧眼如炬,英明神武,救下了那孩子,也喝醒了小人。姑娘明鉴,我不会武功,胆子又小,实在不是做那恶事的人,我从未拐卖过谁啊!”
云初又喝道:“你既是知道错了,便该勤勤恳恳,重新做人,为何方才又要去偷人银钱?”
说罢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刘三连声求饶,接着道:“是胡彪,胡彪威胁小人,让我将你骗到此处,用迷药迷晕,他再另派人将你的两个同伴掳走,他说,说要将你们卖去宵香阁。他权势大,身后还倚仗着朝中的官爷,我不敢不从啊。姑娘,一切事情,小人已全盘交代,求姑娘,饶过我吧,姑娘?”
云初听他说辞流利,不像假话,知道自己中了计,又惊又怒,担心夷光与云溪的安危,哪里肯与他再做纠缠,放开了他,恨恨道:“朗朗乾坤,你们好大的胆子,她们若是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她心急如焚,加快了速度往回跑,才出巷口,便见一辆马车,几个蒙面的人正将云溪往车上拉扯。
她取下头上珠钗,向最前面的恶徒掷了过去,那人好似被刀割一般,收回手臂,转身看到云初,知道事情败露,也不敢再做久留,急忙躲进车里,催促马夫离开。
云溪惊魂未定,看到云初,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却也不顾自己,指着离开的马车,大喊道:“姐姐,夷光,他们将夷光掳在车上,你快些去追,救她下来!”
云初咬咬牙,将她拉至前方的茶楼,道:“你在这坐着,万不要走动,我去了便回!”
云溪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姐姐快去,再晚便追不上了,我不怕,我便坐在这儿等你回来。”
云溪虽是担忧,却也无法,自腰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向正欲牵马离去的茶客,扯过马绳,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