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大雪在欣质苑中肆掠飘舞,一望无际的银白,仆妇匠人忙碌地整葺着新人入府新居,大红的喜字裹着新年的吉庆粘合在牖户。献岁之季的温府,府中诸人瞩目于欣质苑,猜合着即将喧闹的种种。
“夫人,孺掌事带了欣质苑账册,在外请示”。蔚云端上香浓果茶,果香混合着金丝银炭的翻涌热气,如置春暖孟夏。
“给真淑夫人请安,夫人安泰。奴婢本不该冒失请示,只是欣质苑近月修葺装点华贵,阖府议论纷纷。虽说是宫中所赐贵人小姐自是重视些,若是逾越尊卑嫡庶便是大不敬,整葺之帐着实越数,前儿个老夫人传了奴婢问话,虽说是无关痛痒过问了些,怕是心里有了计较。夫人贤淑,对即将入府姨娘善待重视众人皆知,只是修整开销大了好些,如今老夫人过问起来,奴婢不敢懈怠,故奴婢特来请示。”孺掌事施着跪礼,着了深色菊纹棉帛上衣,本是寒冬,额头竟渗满细汗。
蔚云捧过账册,放置真淑牍案,一页页的翻过“起吧,赐座,知你做事辛劳,给孺掌事上茶。”真淑翻看账目,粗略估算,所致开销已然表了妇德,旁人再难编排闲话,“宫中下了旨意,如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咱们温府,盯着欣质苑,你做事更要精细些,万不能出了差子,让人拿了把柄,母亲可说了什么?”
“回夫人,老夫人查问了修葺之事,按夫人令,欣质苑曲径通幽、层楼叠榭,但终是僻静之处,宽敞华贵自是少不得的,珠薨碧瓦、雕梁绣柱,在涂上那鲜艳欲滴的流丹方显荧华。”孺掌事一一禀道,细微抬首“再则,欣质苑紧挨夤密林,春日即到,蛇虫鼠蚁出穴,必得让新姨娘住的舒心安逸,安全最是重要。腻子刷的厚厚的,掺上硫磺、蜃灰,伴着鱼腥水,在种上嘉草、莽草等驱虫之物,开销怎么也少不得。老夫人听后赞了夫人淑慧周道,让夫人好生操持便是”。
“母亲体恤”,真淑道,室内一片肃静,屋外寒风吹刮着梅枝,梅上积雪簌簌抖落。金丝银炭在燃烧中跳跃,爆出声响,翠绿纹花茶碗磕碰着卉果青釉高足盘发出清脆的瓷盏声,良久“欣质苑可都安排妥当了?”
“是,奴婢都安排好了,必不出岔子,绝无旁人知晓,夫人安心”,孺掌事郑重压声,忠心耿耿道“新人进府安排的伺候丫鬟,奴婢拟了单子,夫人请过目。”
绿枝接过名册,呈至真淑。
得了吩咐坐定,上了香茶“几日不见绿枝姑娘,愈发稳重了,说起绿枝姑娘到让奴婢想到夫人上岁吩咐一事”孺掌事抿了蜜合香茶道“朝隮姑娘自被老夫人抬了通房丫头,招了二爷厌,日子越是难过,被同屋丫鬟欺凌,赶到偏院茅舍,衣不蔽体,饥不择食,寒冬腊月被前院辛执事罚跪清凉湖,病重难挨。奴婢冷眼瞧着那姑娘是个有气性的,受了种种凌辱,即便入了绝境也未有癫狂之举,日后加以调教或是夫人的助力。”
“那朝隮怕是心比天高,也罢,终是平白遭了劫难。绿枝,传我吩咐,让莫执事照应着”
“夫人,朝隮既是不安分的主,夫人为何还要雪中送炭帮扶于她”绿枝盛了林檎呈上不解地问道。
“不安于室之人,迟早会做出力不能支之事,经受诸多迫害,亦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得是多大的韧性才能坚撑。有朝一日此人或有大用,用好了是尖刀利刃,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此人万不能留。”能让孺掌事赞赏,自是有几分本事,“且让人盯着,若是个野心勃勃的就留不得,欣质苑那边也不能松懈”。
“喏,奴婢谨遵上令,朝隮那边奴婢派了心腹盯着,欣质苑那边奴婢必一丝不殆”。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先退下吧”。
孺掌事施了退礼,正待退下,踌躇片刻又施礼道“奴婢有一事禀报又怕扰了夫人清净”。
“但说无妨”,真淑合上账册,端首说到。
“前儿刘姨娘侄女被老夫人开口指给二爷后被拒,那姑娘奴婢瞧着行事作风偏激,每每挑的朝隮同室矛盾,下了好些绊子,好几次出了内院,于门庭邂逅二爷,不过清风次次拦着二爷怕是连她的嘴巴眉毛都未曾见过”。
“嗯,你且盯着,这般做派必不得好,她若惹了事端,也不必客气”。出身卑贱却又不识其身,寄人篱下却又不知收敛,如此蠢钝,不成气候。刘姨娘看着精明,此番失了算计,终是恶心。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