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在艳阳的笼罩中消散而去,伯劳鸟在枝头树巅欢呼鸣叫,竞艳繁花似锦。
慈和堂西阁中阴冷潮湿的雾气缠绵在空旷的阁内消散不屈“小姐,小姐身子娇弱为着小栾在这西阁跪上整夜,若有闪失小栾万死难安。小栾愿意离去,只要小姐安好小栾怎样都好”但见潇媣脸色泛红,额头细密汗珠流淌,花钿早在汗水地侵蚀下紧贴额头蜿蜒扭曲。纤纤娇躯摇摇欲坠,眼看是撑不住了“温府当真冷情,小姐怎说也是太后御赐他们这样相待,小姐跪了整夜连个探望之人也未有,怕是今后的日子难捱。”
“好过歹过终究是熬,大司徒府的日子何曾好过,现下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都得捱着。只是以前有你在我身边陪我熬着,若是以后的日子没有你的时时照顾,事事斡旋难以想是如何。”潇媣无力地靠在小栾粗糙的麻布褐衣上,泪水如涓涓细流划过苍白脸颊。大司徒府嫡母严厉,嫡姐霸道非常,下人惯会见风使舵,克扣月例银子暗处添堵为难,府中诸人皆是袖手旁观唯有小栾不离不弃事事操心争夺总算勉强相扶下去,若是没有小栾自己怕是难以撑至今日。“无论如何我们主仆一心,其力断金,真心相求总有转机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血肉之躯分些怜悯之心也是好的”。
小栾转身悄悄擦拭流淌地泪珠串儿,脱下自己的外衣覆于潇媣“小姐别嫌弃,屋内湿冷小姐将就些,待出了传上小姐最爱吃的玲珑八宝灵芝酒糟甜鸭补补,养重身子。”留与不留此番终是触了主母威严,日后怕是少不了摈斥。
淑德阁内真淑在戚嬷嬷的侍候下鬓头“夫人可觉得好些,夜来风寒老奴思量着夫人身子虚重,便重煨了汤媪从今儿起雨夜便进献”。
“布衾纸帐风雪夜,始信温柔别有乡。可是我陪嫁而来的南瓜锡制菊纹汤媪,那是母妃钟爱之物,新婚之时父王出使外番所得。汤媪帐新人未央,两情眷念百年合。”即便后来父王妻妾如云,依稀只剩汤媪在忠贞着当初的诺言,母妃依旧时常摩挲着早已泛起光泽的汤媪,念着人生若只是初见。
“是呢!老奴记得那时的王妃与王爷当真惹人羡煞。”在戚嬷嬷地巧手翻飞下,如黑瀑丝般的黑发梳妆起来,如意高寰髻簪上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若是溪岸行走与溪水朝相辉映,光芒万丈,盈盈之光更显如水般波光粼粼。“潇姨娘与那丫头小栾还在慈和堂西阁跪求,西阁冷润湿漉常人待上整晚必是病痛伤寒的。这潇姨娘好生不识大体,越了主母求告老夫人,这番辜负夫人的斟酌必得好生调教一番,好让她知道厉害。”
“说起来也是主仆情深,罢了,整装,去请母亲安。”无碍其他,刚入府便得了整治少不得闲言赘语失了大家风范,且背了宫中旨意,若累及夫君官场同僚间招了嫌隙更是得不偿失,大房倒是喜闻乐见。
欣质苑内众人早在薄雾笼罩,晨光熹微中忙碌开来。入府新人头天请安万分不敢失了礼数,妆容均已端庄大方为佳,身着宫内赏的一水儿银丝白纹浣花织锦裙尽态极妍,月容花貌,皎若秋月,夭桃秾李,出水芙蓉之姿。身侧明媚艳丽丫鬟们尾随行走,香风绣帕,二八年华如诗如画,平添妖娆。
慈和堂前厅一众均已安坐等候召见,清晨的茶香伴着枝头的果木香气萦绕不散。
“拜见夫人”众人屈礼到。
“免礼,两位妹妹到是勤勉,晨昏定省,礼数周全”真淑坐定主位侧旁,闲话家常“昨日冗忙未及聊叙,时光漫漫,机会倒也多。夜雨淅沥沥整夜,可扰了妹妹们入睡?”真淑抬眸观之朱姨娘薄薄施朱,以粉罩之,淡淡飞霞妆妆靥,细粉下平添几分苍白脸色。魏姨娘粉黛淡敷,两颊檀红,云状花钿更添几分艳丽,只是青肿的眼底道尽昨夜的怠倦。
“春深多夜雨,倦卧得饱听。妾甚爱这如油如酥的春雨,昨儿贪恋了些,惹夫人笑话了,妾失礼了。”颜姨娘起身告罪道。
“无妨,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洗涤尘埃之物自是可贵,只是身子重要,凡事可别过度贪恋了,伤身便不美了”。
“是,谨遵夫人教诲”,颜姨娘恭敬施礼。
“朱姨娘可好,欣质苑住着可惯?”温柔关切声声,“瞧着妹妹气色似是差些,若有不妥万别委屈自己,可向姐姐诉诉,莫不是夜雨纷纷,嘀嗒没完未能安枕”。
“多谢夫人关切,啾啾鸧鸣,曜日始旦。妾茫然不识,身侧漠然,人地生疏,是以有些惶恐。”朱姨娘垂首道,眼角的倔强倨傲慢慢流动浮现。
真淑轻嗅紫檀桌上彩器高足盘里化州红橘散发袅袅扑鼻馥郁橘香,捻手掌中红橘金澄澄娇小可爱“妹妹可曾闻过先帝时期化州贡橘迁移一事?先帝酷爱橘子香甜不腻遂欲京郊贡田种植,拨了无数侍匠终是失败告终。橘生化州则为橘,生京郊则为枳,叶徒相似,然味不同矣。单看土壤便知是否合宜了,若本质差异万枘圆凿,可不就白白花了功夫不是,因地制宜最是圆满,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夫人说的是,妾身见识短浅加上刚入府难免有些畏顿不安。昨夜寒凉,妾身想着潇姐姐白日伤心便去相伴,岂知妾身寻了好些时辰也未寻到。妾身有些担心怕姐姐万一有个长短......”粉色芍药绿纹镶边手帕在柔荑中不停搅动如海浪拍打的碧水水面乱做一团。
“可是温府苛待各位新姨娘了,已至刚入府便要生生逼死你们”,翡翠透绿茶盏在纤纤皓腕地重力下撞击出丁零之声“新姨娘可是不满的很呐!我温府便是洪水猛兽尽可不入温府,怎的本夫人辛苦迎了你们进府便是让你们如此这般肆意诋毁温府的吗?”
“夫人息怒,妾身妄言,妾身万万不敢”,朱、颜姨娘急急跪下磕头道,见了主母生了大气心知自己胡言乱语之过。颜姨娘心中暗怨朱姨娘口无遮拦、肤浅张狂,原是这般人便不应应她联手试探主母。
“夫人错怪妾身了,妾身怎会这般不知好歹,单看欣质苑层台累榭,华丽辉煌便知夫人用心非常,即便失了心肝之人也会感动万分。妾身初来乍到,人地皆疏是以失了分寸,求夫人恕罪”,朱姨娘盈盈一拜,施礼道。
“如此朱姨娘多多走动自是熟识起来,伺候之人若有怠慢尽可向母亲禀告”贴身侍候人选皆是母亲一手操持,终是庶出之女这般就妄言起来,蠢蠢欲动难成大器“只是规矩礼教何时都不能失了分寸,念你初初进府便饶恕于你,若再妄语定不轻饶。”
乳白珠帘在拂动中清脆碰撞声起,抖动摇摆中辞嬷嬷踱步上前施礼道“请夫人安,两位新姨娘吉祥,夫人携新姨娘初旭便静候拜见,老夫人夸赞很是懂礼知事,请夫人、几位姨娘稍坐片刻老夫人便会召见”。辞嬷嬷施了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