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儿从来没有觉得哪日的黑夜如今夜这般漫长,也从没对哪日的黑夜如今夜这般饱含期待:母亲终于放下了对过往的执念,同意给自己也给他一条出路;而有能力且愿意帮他们脱困的贵人又在候在家中;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大春儿觉得他们的命运正在悄悄发生改变,以一种始料不及的速度,向着更美好的方向转变。
一夜浅眠,大春儿不知做了多少个梦。因为心里有事,他早早的天不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畏严寒守在厨房门口。等到陶歆和阿婉起床开门时,大春儿已满头满脸都结了白花花的霜渣。
“啊——有鬼!”阿婉猛一眼瞅见大春儿吓了一跳,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阿婉别怕!是我啊——大春儿!”大春儿一见自己吓到了阿婉,忙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还不忘出声解释安慰。
陶歆看阿婉没出息的样儿,顿时又有火气上冒,狠狠赏她一个爆栗:“这也怕?就是真有鬼,也是该你怕的?真是白白丢小爷(妖族)的脸!”
“你们起来啦?咱们今天学做什么?”大春儿看阿婉大清早就被陶歆教训,心中多有不忍,更何况起因还在自己,遂插话进去转移话题。
“急什么,总得吃了早饭吧!”陶歆斜睨一眼大春儿,因为洞察他的心事,所以对他也没个好声气儿。
“咱们做小吃总得准备食材吧?你说需要什么只管说,我买东西、你做饭,这样两不耽搁呀!”大春儿讪笑着解释。
是呀,做什么呢?其实昨夜陶歆已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觉得这里虽然距离海洋不远,但要以海产鱼类为主做小吃的话,还是太过局限;所以他决定叫大春儿往大众常吃的粮食上下功夫。
“那你就去买几袋黄豆回来吧!顺道看看有什么时令菜蔬,还有活的鸡鸭鱼,都捎些过来。”陶歆说的随便,却把大春儿吓了一跳。黄豆倒还好说,只是那个鸡鸭鱼和时令蔬菜可怎么把握呀?这个“顺带”是捎多少合适?
“你就拣着一桌菜的量往回带!也花费不了多少!”陶歆怕大春儿从前节俭惯了,在买东西上把握不好量,遂又补充一句。
大春儿果然明白了,笑呵呵的准备去集市上采购去。阿婉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听陶歆说待会儿饭做好了,谁不在就没谁的份儿,她想开口说的话又只好咽回到肚子里。
陶歆热好了昨日剩下的兔肉、藕饼,重新起锅炒了醋溜藕丝,熬了一锅的杂粮粥。等大春儿冻得满脸通红、头上冒着白气、急匆匆的赶回来时,陶歆刚好把饭菜端上桌。
阿婉早把婆婆搀扶到桌旁,四个人一起安静的吃了一顿,在婆婆和大春儿看来极为奢侈、丰盛的早餐。
早餐后,婆婆就坐在门口编草垫,阿婉则去收拾碗筷。等到阿婉忙完一切,陶歆的教授工作才开始。
“今天,我教你们做道新的小吃,是我从一位老人做的甘炙鸡里琢磨、演化而来的,实不相瞒,不仅名字没取,连成品也没做出过……”
陶歆的话叫阿婉眼前一亮,她猜陶歆还是想把老人和婆婆、大春儿重新聚合成一个完整的家,她对陶歆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而大春儿心情就没阿婉乐观了,一道连厨子都没做过、只存在于他的想象里的小吃,能好吃到哪儿去?他只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陶歆可不介意阿婉和大春儿的情绪变化,直接上手教他们第一项工作:做豆腐。
先把浸泡好的黄豆搭配少量的水,用石磨磨出豆浆;接着用特制的布袋将磨出的浆液装好,榨出过滤出豆渣的生豆浆;把豆浆放入锅内煮沸,撇去上面的浮沫,倒入石膏水,并用勺子搅匀;等豆浆凝结成豆腐花,就把它们舀进铺了布的木托盆里,用包布包起盖上木板,压上小半个时辰,豆腐就做好了。
在制作豆腐的过程中,陶歆还特意在不同阶段取样,以此详细说明做豆腐的好处,尤其是对大春儿,他一再强调:必须要学会做豆腐的方法,因为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初成豆浆煮熟可喝自不必说;做成豆腐花,加上红豆沙就是甜羹,加上兔肉汤、香菜就是咸羹;软硬刚好的豆腐可荤可素、可凉调热炒;剩下压得更狠、出水更多的豆腐,用盐巴、姜丁、桂皮等材料制成的卤水煮熟,做成豆干。
“瞧瞧,你只要掌握了做豆腐的流程,就可以轻松做出五种不同的小吃了。除此之外,到了夏天,即使生意不好做,搁置久的豆腐长毛了也不必扔掉,还可以做成臭豆腐……”
陶歆对大春儿说这些的同时,已架起了油锅,他把油烧到七八层热,然后把切成小孩儿拳头大小的豆腐块放到油锅里炸作六面金黄,然后夹出沥干油降温待用。
等到所有的豆腐块都炸好了,陶歆拿出一柄小刀沿着豆腐块上相连的三条棱依次小心划开,就像开启了箱子的封盖一般,然后再把豆腐块里的嫩豆腐瓤全部挖出,只余一个金黄的壳子;最后,再把炒好的鸡丝、鱼丝、火腿丝填到小匣子里,一个豆腐匣就算完成了。
陶歆做好第一个小匣子后,阿婉和大春儿马上就受到启发有了新的想法,他们忙着做自己的小匣子,然后往里边填上红豆沙、藕丝、兔肉、鸡蛋等各种能想到的东西。
“这个真好玩儿!阿婉看着什么都能往里装的豆腐匣,贼兮兮的问陶歆:“陶哥哥,这个里边是不是也可以放辣椒、蒜泥啊?”
“当然!”陶歆回答的很是干脆。
有了陶歆的肯定,阿婉玩的越发肆无忌惮,她甚至还专门开了一个豆腐匣,里边儿只放了盐巴……”
大春儿本来也想加入到阿婉的胡闹战队,但终究因为心疼粮食,还是乖乖的只填了他认为好吃的东西。
陶歆不动声色的把三人做的豆腐匣全部分开。等到全部完工之后,他才对大春儿和阿婉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叫阿婉差点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