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温猛叫众人在练武场集结,众人皆是一宿未合眼,困倦异常,惠子东胳膊上还扎着绷带,夹在两块木板之间。
温猛肃然道:“昨日有贼子来袭,韩大侠为保护夫人英勇殉难,惠大侠亦带了伤,足见贼子厉害。从今日起加紧巡逻,改为两人一组。子时至卯时由惠大侠和班大侠负责,惠大侠负伤,请班大侠多费心。”班攻点头应了。
温猛继续道:“辰时至未时由文大侠和张大侠负责,剩下四个时辰由在下负责。”他顿了顿,又道:“昨日张大侠和文大侠虽事出紧急,却还是触犯了府里的规矩,按照规矩,须得罚二位两年的俸禄。”张奋行和文秉诺只得称是。
温猛安抚道:“二位大侠也不必太过伤心,韩大侠的后事自有商府料理。”
韩其琛的后事因为夫人临近生产,办的也草率,只张奋行和文秉诺在他灵前痛哭了一场,余人皆是沉默站着,惋惜不已。风祺派闻讯倒来了不少人,因着韩其琛性格豁达,为人开朗,喜结交朋友,是以风祺派中私下与他交好之人颇多。张奋行和文秉诺一一见过了,众人皆道惋惜,两人又再招待众人不提。
韩其琛丧事一过,张文二人便分头走街串巷四处打听那令牌的由头,几乎拜访了了整个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却均是一筹莫展。张奋行气道:“偌大一个京城,竟无人认得这小小的令牌了。”
文秉诺道:“只怕是哪个门派的绝密令牌吧,惠子东是哪个门派的?”
张奋行摇头不知,两人去问班攻,班攻道:“他是个游侠,哪里有门派了?就算有,他也从未说起过。”
张奋行仍是不甘,道:“我师叔见多识广,也许还识的。”于是两人传书一封给张奋行的师叔宋天锡,哪知宋天锡虽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样的令牌。文秉诺亦修书清泉门,清泉门中也无人识的这样的令牌,两人不由得郁郁。
文秉诺推测道:“这令牌只怕来历不小,咱们一开始猜想许是错了,若是江湖什么门派的,宋老前辈和我师父焉有不识之理?”
张奋行叹气道:“这可越来越难办了,查也查不到。就算查到了,对方来头也大得很,咱们该如何给其琛报仇才好?”文秉诺默默不语。
这件事草草收尾了,温猛怕被上面责罚,也并未上报,还吩咐众人不得声张。过得了数日,静兮来到侍卫院子,告诉张奋行等人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张奋行因着韩其琛的事,只淡淡道:“如此是皆大欢喜了。”
静兮见他神色不对,又不见韩其琛,便道:“韩大哥呢?”
张奋行皱眉不答,文秉诺却道:“他家中有急事,回家去了。”
静兮点点头,推了下张奋行道:“愁眉苦脸的什么样子!叫别人看见了没的多添些麻烦!”
文秉诺知张奋行心中不悦,忙岔开话题道:“小公子可取名了没?”
静兮笑道:“乳名便叫阿绝。大名总要三月后才起。”
文秉诺又道:“相貌是像谁多一点?”
静兮道:“才刚刚出生,怎么看得出来?约莫是更像夫人些。”
静兮呆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了。文秉诺对张奋行道:“奋行,其琛的事情大家心里都过不去,可这和静兮姑娘也没关系啊,你可不要和她置气。”
张奋行叹了口气,道:“我理会的。”
文秉诺知他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个疙瘩过不去。韩其琛是为了保护夫人而死,静兮又是夫人的小丫鬟,张奋行自然容易迁怒于她,可文秉诺只是个局外人,这种事情是说什么也不好劝的了。
三月后,商书毅为小公子取名为“商羽泉”。商羽泉满周岁时,抓周抓到了把剑,商府众人均大喜,各府皆恭贺商府将来又要多一位将军了。同年,张奋行与静兮大婚,段管家在侍卫院子里但给他二人划了片地方住,第二年静兮生下一个儿子,文秉诺替他取名为“张宁宣”,张奋行为纪念韩其琛,特地将“宣”加了个王字旁,改为了“瑄”,最后便叫做“张宁瑄”。
这一日张奋行正在院子里陪着静兮闲逛,却见到一个小厮跑过来道:“张大侠,咱家主人找你有事商量。”
张奋行奇道:“有甚么事?”自他来到商府以来,还从未与这位商将军说过话,只偶尔巡逻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也瞧不真切,就连和静兮的婚事也是回禀了段管家,段管家给准的婚。商书毅是个武官,平时更是怕事多,免了一众人等的请安,有时丫鬟侍卫远远地看见了他不过来,他心中反而高兴。
那小厮笑道:“谁知又有什么事呢?张大侠英雄少年,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又转头对静兮道:“静兮姐姐,借你家张大侠一用,你可不要介意。”
静兮瞪了那小厮一眼道:“就你话多。”伸手推张奋行道:“你快去瞧瞧吧,可别让主子等急了。我回去瞧瞧瑄儿醒了没。”
张奋行笑道:“他若醒了,你可有的忙了。”
由那小厮领着,张奋行到了西边商书毅的书房。书房极是阔绰,里面一张檀木长案,配着一把檀木椅,两侧均有大理石屏风,那大理石上的花纹浑然天成,是一派山水景象,旁边还有两个大书柜,左首放的均是些四书五经一类的大儒经典,不过大多数看起来还颇新,而右首放的则大多是兵法史书一类的,有些封皮已经磨损掉了。笔筒里插着几支关东辽豪,正是狼毫中的上品,案上铺着几张湖州的宣纸,商书毅正站着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张奋行低声道:“见过将军。”商书毅听他声音,抬起头来。张奋行不由得吃了一惊,商书毅虽已身居高位,但年龄还并不很大,估摸着要比他还要小上一两岁,不过二十二三岁年纪,这倒也能说的通为何他才刚生一个儿子。却见此人生的眉清目秀,眼中似含着几分笑意,头发规规矩矩地束起,一身深蓝色长袍,上绣暗纹,若不是皮肤略黑,真要叫人怀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张奋行垂头不语,他本身相貌平庸,此刻站在商书毅面前,竟有些自惭形秽。
商书毅放下笔,迎上来道:“张大侠来了。我这里没什么规矩,大侠请随意。”张奋行垂手道:“是。”
商书毅请他在书房侧手的椅子上坐下,道:“我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这次叫张大侠来是有事相求。”
张奋行忙低头道:“将军吩咐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商书毅微笑道:“那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我听闻惊鸿门弟子皆文武兼修,犹以轻功、剑术出众。小儿明年便三周岁了,我想叫他学些武功,就算不能自保,也能做强身健体之用。张大侠也不必担心,我明白江湖上的规矩,惊鸿门中绝学自然不必说与小儿听。不知张大侠意下如何?”
张奋行点头道:“在下定当倾囊所受,不负将军厚望。”心下却甚是奇怪:“侍卫中不乏好手,不知为何一定要我来?”只是又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多问无益,便闭口不言了。
商书毅却仿佛看懂了他心中所想,笑道:“当年你们入府之时,我曾在亭子上遥遥地看了几眼。我虽然只会行军打仗,对武功不很懂,但也能看出来张大侠身法轻灵,剑法出众,实在不是旁人所能比的,后来得知张大侠出身于惊鸿门中,这才生出了这个念头。”
张奋行道:“将军谬赞了。像我文大哥的拳法就比我高明很多。”
商书毅笑道:“你是要替你大哥引荐一下了。好,那便是你们两人一起来。再过两月,我便叫你们来,到时候自会有人接替你们两人。”张奋行道了谢,退了出来。
张奋行回了屋子,把事情与静兮、文秉诺说之,两人皆是十分欢喜,静兮笑道:“你们若当了小公子的师傅,在府里的地位可要了不得啦。”
文秉诺轻笑道:“弟妹不也是吗?”
静兮道:“我可是沾了你两位的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