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已是一脸的惊慌失措,她也不慌,只慢慢地等着他回话。
却听见对面孙二娘突然横眉冷哼,目光中露出一股潘伊怜所不曾见过的嗜血和残暴。
“那鸟人要是跑出了这个殿,莫怪老娘心狠!”
原来是孙二娘手中拿着的钱老三趁人不备,偷了个空隙,朝着一个角落使了个眼神,但却仍是被眼尖的孙二娘觉察到了。
那个收到信号的小喽啰,正要转身悄悄地离去,却不料被孙二娘突兀地呵斥住,竟然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身体仍保持着方才的模样,竟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完全不见方才的热络,孙二娘用她那粗壮有力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勒住了钱老三的脖颈,直勒的他脸色赤红,而手中的尖刀又往里送了几分。
“我劝你们还是莫要轻举妄动。”潘玥有些同情地看着被孙二娘制住脸色紫青的钱老三,似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又环视了殿内一圈。
但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地刻着俩字。
嘲弄。
轻飘飘扬出一句。
“我这阿姊,原是做人肉营生的。”
在场的众人脸色均是变了一变。
“来往的客商,变成她手底下的刀中之鬼,不计其数。”
鸦雀无声的偏殿内,此刻显得更加寂静。
又是幽幽一叹。
每说一句,都用手在许应的身上对应的部位比划一下。
“那刀法,纯熟!精炼!”
那动作,活灵活现。
那眼神,透着一股阴寒之色。
那声调,毫无情感,令人不由自主,从头到脚,从内心深处冒出一股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仿佛也身处在了那个幽暗的屠宰场中,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个惨状……
仿佛感受到了那刀……
割在自己身上……
在场的小头目俱是听的身躯一僵,头顶寒气直冒。
“方才不是还有人想瞧瞧曹正杀猪的手艺么,呵呵……那有甚看头?咱不如……让二姊来当场秀下刀法,如何?”
“……”
“……”
成了潘玥手中的示范道具的倒霉鬼许应,此刻已是面无血色。
被孙二娘拿住的那个钱老三更是煞白了一张刀疤脸。
“小,小人……阿嫂莫要动手,有话……有话好讲……”
钱老三往日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巴,此刻没有半分的灵动。
两片嘴唇蠕动着,却是说不出油滑腔调的一个字,冷汗顺着额头淋漓而下。
知晓这群人是开酒店的,但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开人肉酒店的……
他们虽说偶尔也抓个人开开荤腥,但也只是胡乱弄了。
今日却不想,却撞到“行家”的手里了!
真是晦气到家了!
却见潘玥两三步并作一处,定定地望着许应,强迫他抬起头。
一字一顿。
“我大哥他,如今现在何处?!”
许应强行咬住牙根,虽是满头大汗,却是强笑:“好不晓道理,鲁大哥去林子打猎,如何让俺空手交出?”眼神一转,似乎刚反应过来,“你……你是……”
见他仍是嘴硬,潘玥倒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像看个死人似的瞥了他一眼,“那你就是没有用了。”
又环视了其余被制住的四个头目,“哪个老实交代了,我自会饶他一条狗命,若是哪个回得最慢……也同此人一般下场!”
正待想要给张清递个眼神,打算杀鸡给那四个猴子瞧,却听见许应却一改方才的硬气,慌忙地叫道:“别杀俺!俺说!俺说……”
***
乌黑的地下室。
污秽的空气。
几间用铁栅栏隔开的房间。
每间屋子都是被铁栅栏给焊的死死的,只留了一扇铁门可供出入。
屋内没有火盆取暖,又根本进不的阳光,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令人发呕的青苔和潮湿霉斑。
在这冬日极为严寒的天气里,更是令人冷的刺骨难捱。
其中的几间,分别关押着几个大汉。
歪倒在墙根处,身上被几条锁链捆住了手脚的一个汉子,正是操刀鬼曹正。
浑身尽是血迹斑斑。
只见他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目光呆滞,两颊凹陷了下去,似是几日不曾进食。
而离着他不远处的一个有气出没气进的年轻汉子,正没有意识地低声哼哼,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自那日,曹正被那伙突然反水的鸟人在饭桌上被蒙汗药蒙翻了过去,醒来后就是这种非人的处境。
望了一眼那陷入不省人事的年轻汉子,心中忍不住一阵窝火!
自家外甥曹爽如此不争气!
将负责酒筵的伙食房分给了他,一个是因为这是可以收取回扣的山寨肥差,他又年轻,挑不起步兵的统领。另一个则是他们才上山不久,每日的饮食住居,都需要自己人在跟前盯着,以防被奸人钻了空子。
可这小子竟然竟是耽于享乐吃酒,误了大事!
“那门口的直娘秃驴,你过来!若是想要结果了洒家,尽管动手!夹着档里的撮鸟,却不来敢见洒家,做起了缩头乌龟,却又是何道理!叫那姓许的撮鸟过来!若是敢动她人一根发丝,洒家定要在他身上戳几百个透明窟窿!”
隔壁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只见里面用铁链紧紧地缠住了一个胖大和尚,双手,双脚,脖颈,都吊着一根粗大的铁链。
浓密的络腮胡须拉碴,身上的衣衫也是坑脏不堪,但虽是身处这般处境,但神色却仍无一丝畏惧!
虽是几日不进米水,声音也喊的嘶哑,但却仍是浑雄粗犷,震荡耳膜!
鲁智深怒骂了一阵,见不管骂得有多难听,对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一时之间喘着粗气,目光一片赤红。
想起方才许应那鸟人领着两个小头领突然下来,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目光里掩盖不住的得意,“大舅哥,莫急,俺这便去接你那好妹子。俺总算还有些良心,让你吃了你家妹子的喜酒再上路!”
哈哈大笑了一阵,便快速又退了出去。
这句话,直叫他目眦尽裂,当场怒不可遏!
他竟然还想要打自家妹子的主意!
若不是……
若不是他极力邀请妹子上山,她怎么会在今日遭此祸事!
虽是几日不曾进食,但今日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他也要杀光那群撮鸟!
“哇啊啊啊啊啊!——”
一声大喝!
块块肌肉耸起!
浑身上下竟是被绷的像是要炸裂开!
刺啦啦啦啦——
身上的锁链竟是被这道汹涌澎湃的力道震的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铁链连接的墙壁纷纷落下碎屑石块,随着铁链的剧烈晃动,结实的墙壁上竟然渐渐开始出现了几道裂缝!
“着!”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
砰!砰!砰!砰!
几根铁链竟是被鲁智深生生地用手从墙壁里拽了出来!
瞬间带出来的灰尘,扬了他一头一脸!
仍紧紧攥着铁链的厚实手掌,从缝隙中不断往下滴淌着淋漓的鲜血!
瞬间解放了的双手,又随即紧紧攥住了脚腕上胳膊粗细的铁链。
一扭,
一拽!
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地牢的地面竟是紧跟着晃动了几下,鲁智深竟然连同铁链和一扇墙壁统统都拽到了跟前!
拖着身后厚重的铁链,鲁智深缓缓朝着铁门走去。
铁门是由精钢炼制而成,与墙壁浑然合为一体,而门外也缠绕着数道上了铁锁的链子。
用手大力地晃了几下,却不见有丝毫动静。
鲁智深缓缓地后退了几步,却又朝前方突然加速!
就当他即将用自身血肉,用尽气力往铁门上撞过去的一刹那,却听见一直毫无动静的门口处,竟然出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很快奔了过来。
那个恨不得让他一掌击碎天灵盖的许应,竟是被人五花大绑地押下了地牢,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跟许应相同狼狈模样的,还有钱老三和杨成几个小头领。
几个看着眼生的汉子举着火把率先走到了他的面前。
随即出现了两个眼熟的面孔,张青押着许应,孙二娘押着钱老三,缓缓地走了过来。
而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汉子。
待他走进,那张脸,赫然是他派了几个喽啰去阳谷县送信的妹子的脸!
“大哥!”
****
小剧场:
****
【如果此刻吴用在场:】
张青将解腕尖刀架在了许应的脖颈大动脉处。
吴用(拉住其他小头领,担心脸):张兄弟千万不要伤了许头领的性命啊!
张青将手中的刀刃向下压了几分。
吴用(扯着嗓子喊):张兄弟千万不要火并啊!
只见张青面色涨红,两眼冒出寒光,手中的刀刃往前一送,登时一股火热的液体自许应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直喷溅到了对面钱老三的脸上!
张青眼露凶光:“有谁还敢不服?!”
钱老三和杨成赶紧跪下:“愿为哥哥执鞭坠蹬!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