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和照笙成亲?!”沈朝霞看着他,言语虽激烈,眼里却没有什么惊讶。看她的笑容,好似等待这一刻很久了一样,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沈规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为了更顺利一些,昭浮生给他下了迷魂术。
但是沈朝霞的反应的确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婚礼办得很快,十天后就可以拜堂了。
照殊尘身为她的兄长,特许可以去为她插簪梳妆。说实话,照殊尘是不愿意的,她一声火红的嫁衣,华丽的凤冠,缤纷的璎珞,满头珠翠,华而不俗。
昭浮生看他脸色不好,轻笑了一声,像是叹息一样地扯了扯嘴角道:“你知道,只不过是个权宜之计罢了。”
照殊尘平时的情绪极其内敛,甚少有情绪十分外露的时候,看他吃醋的模样,昭浮生感觉还很有趣,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她知道他喜欢她,他也知道她喜欢她。等回不越堂吧,等回到不越堂,昭长安应该不会反对的吧。毕竟,她是最希望她幸福的人了。
照殊尘看着她,不说话。
“最盛大的那场婚礼,一定是给你的。”昭浮生笑道。
照殊尘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好似有些哀伤,好似有一些喜悦,又好似有一点无奈…
昭浮生试着探索,但她看不懂。
“不会。”他闷闷地开口。
不会?!
什么叫不会?昭浮生想转过身去,却被他一把摁住肩膀。声音轻柔地好像只要大声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不要动。”
他没有什么偏激的思想,不会像有些人,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他只是想让她开心罢了。最起码,让他为她戴上这凤冠吧。
看她的样子,已经快要记起了。
等这次完成诏讯,便要走了。天源阁是回不去了,但天下那么大,总是会有他容身之地的,只要听听江湖上的言论,知道她很好便够了。
照殊尘拿起那顶沉重的凤冠,全金打造,富丽堂皇,会是每个女子嫁人时想要的样子。昭浮生感觉很奇怪,其实他只是轻轻地放上去,但她却感觉他似用尽了全身了力气一样,每一瞬间都是缓慢的凌迟。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照殊尘扯扯嘴角笑,有点苦涩。
这便够了吧。
他知道她不会真的嫁给沈规,他只是想见证她身披嫁衣,头顶凤冠时的美丽罢了,毕竟曾经约定得那么美好,到最后却不是对他。
昭浮生看着他的笑容十分刺眼。
“走吧。”照殊尘牵起她的手,向喜堂走去。昭浮生也配合,她想快一点完成这个诏讯,回不越堂找到恢复记忆的办法。
沈规一脸喜色,好像已经等了许久了。照殊尘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却在离开她指间的时候感觉到她的手重重地一颤。
昭浮生转头看他,一脸哀伤。
照殊尘撇过脸不去看她。沈规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昭浮生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沈规还以为她是害羞,便用更大的力气抓着她不放。
“浮生,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本该是极其动人的甜言蜜语,但昭浮生却毫无表情,甚至有些冷酷。
她害怕,这一次照殊尘放开她的手,她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只差最后一句,却被沈朝霞拦着不让。随即她遣退了所有人,好像她的目的仅仅只是要听到刚刚那三句话一样。“你成为了我的儿媳妇。”
昭浮生没有答话,因为她感觉她根本不像是在和她说话,反而是喃喃自语,嘴角有一种从容的轻蔑。
她没有解释她的话,只是领着他们,一起去那个禁地。
昭浮生感觉他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她熟练地打开了那个封印,想是练习了几百次,散退了所有幻境。这个时候,昭浮生和照殊尘才真正感觉到了她灵力的深浅。按理说她活了那么多年,又可以当上朝霞门的门主,功力不该那么弱的。
但她现在的功力就和一个不越堂学徒差不多。
大约走了一刻钟,就走到了这里的中央。但奇怪,昭浮生感觉自己的内息越来越弱,而且,看样子,只有她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照殊尘的手,照殊尘感觉到了她的突然虚弱,有些紧张地反握住她的手。
昭浮生笑了笑,对他送了个眼神。
照殊尘随即了然。这里是沈朝霞制造出来的,她功力那么弱,怕是大部分灵力都用来搭建这里了,反正现在已经找到这里的中心了,干脆杀了她,就能明白这个诏讯的意义所在了。
照殊尘手中灵力一聚,渐渐幻化成了他的朝华剑,一剑向沈朝霞刺去。沈朝霞走在前面,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受了他一剑。倒是旁边的沈规吓了一跳,连忙拿出一把长刀,打开他的剑。朝华剑只划了沈朝霞一剑,却没有伤到要害,但看这血,怕是也划得不轻。
沈朝霞转身,连忙运功疗伤,冷哼一声,满眼的杀气。
昭浮生也拿出了自己的荼凉剑,与照殊尘并肩而立。
沈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时那个俏皮可爱的照笙现在的样子宛如恶魔。
“苼儿。”他喃喃细语。
昭浮生冷笑,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是这种反应。
“你们到底是谁。”沈规像是惊醒过来,突然将刀指向他们,大声问道。
“昭浮生。”昭浮生一字一句吐出口。这样的场面她早已经习惯了,所有人看见她,听见这个名字,都是一个反应。
恐慌。
就像现在的沈规一样,满脸的惊恐,微微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温柔可人的苼儿,竟是那个杀人如麻,臭名远扬的妖魔昭浮生。
昭浮生笑笑。“你不用担心,我不杀你,我只要沈朝霞的命。”
听完这句话,沈规把剑往沈朝霞身边一横,是为要护着他。
“你拦不住。”照殊尘淡淡地开口,声音中满是不屑。他不喜欢沈规很久了,要不是他无辜,怕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要是他找死非要拦着,那他也不介意把他打个半残扔出去。
沈朝霞是他祖母,沈规自是要拦着他们,保护她。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的功力要对付一个昭浮生已是困难至极,何况还有个功法不知深浅的照殊尘,很有可能,他们今天要一起死在这里了。“就不能放我们一次。”
昭浮生没忍住,笑出声来。
得是怎样的天真,才会让一个天下人惧怕的妖魔放他们一马?看来真的是在温室待得太久了,不知人世险恶。她只效忠于昭长安,要是她每次出诏讯,对手都这个要求的话,她昭浮生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昭长安说要他们死,那他们就一定没有活路。
“你让开,否则,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他真单纯啊。单纯无辜得昭浮生都有些恨他了。为什么他可以活得如此安逸单纯,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不需要考虑任何腌臜不堪的事。从小就踩着别人成长,但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别人龌龊。
不像昭浮生她们,从小就没得选择,只能杀人,别人不死,自己就得死。学会的第一个字是杀,灌输的第一个思想是效忠不越堂,效忠堂主。
沈规是不会让开的,索性展开灵力,势要攻击。照殊尘冷淡地笑笑,与昭浮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照殊尘攻向沈朝霞,昭浮生冲向沈规。以他们两个人的功力,要打败他们绰绰有余。
“苼儿。”沈规皱着眉头看她,好像除了叫这个名字,什么也不会。昭浮生似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说了我叫昭浮生。”
真的是,这个人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昭浮生眼中波涛汹涌,每次当她要杀人的时候,眼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渗透出一种惨然的凛冽,让身边人胆寒。这些日子一直忍着,她也是相当的不悦啊。
荼凉剑出鞘,直指沈规心口,沈规挥刀相向。总是说不越堂魂杀灵力高强,从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活下来过。现在这个名动天下的妖魔就站在他面前,冰冷冷的笑意从她的嘴角迸裂出来,让她绝美了脸庞染上了一种病态的妖魅。
转身间,沈规集中全身的灵力,一掌向昭浮生面上打去。昭浮生不紧不慢,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摘一朵鲜花一样悠然自得般地以一掌相回。
以沈规的功力哪里受得住,只一掌,便把他打翻在地,吐血不止。而昭浮生拍了拍手掌,好似刚刚只是拍了一只苍蝇一样泰然自若。“我说了,你不拦我,我不会杀你。”
还是这句话,根本就是没有胜算的事,但沈规却只是挣扎着站起来,重新拿起长刀。
昭浮生心里啧啧称赞,还真是不怕死啊。就他那点灵力,要不是她手下留情,那一掌他就死了。真的是令人不快啊,他怎么就那么正直无辜,无辜得她现在想要杀了他。
那一边的沈朝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被照殊尘震断了全身的经脉,身上的伤口多得像是被凌迟过一样,在地上挣扎,扭动的身躯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鱼一样难看。
昭浮生知道照殊尘不会输,索性也不管他了。
说实话,她现在有一点想要杀沈规了。
这么一尘不染的人,真的是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也给污染了。
昭浮生闲庭信步地走到他身边,只轻轻一推,他便控制不住他的身体倒下去。昭浮生微笑着蹲下,缓缓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要她微微动用点灵力,她就可以拧下他的头。
“我说了,你赢不了我的。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猜猜我需要多久,可以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昭浮生的手一直没有用力,手下的脖颈近在咫尺,她几乎几乎可以探到他的脉搏,毫无波澜。
沈规气愤地把头一撇,有些不甘心地怒吼道:“要杀就杀。”他全身都被她的灵力压制住,动弹不得,除了死他别无选择,不对,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但是,昭浮生竟然放开了他。
下一秒,他感觉到身上缓缓地被输入一股魔气,强大而汹涌,他根本无力抵抗。
“你……你住手。”沈规慌了,他是修仙的,这样的魔气被强行灌入身体,他必定是要坠入魔道的。
昭浮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痛苦但却又不得不接受她的魔气。
那么干净,那么看不起魔,那么自以为是,干脆,自己也变成魔好了。
昭浮生不再管他,而是走向了照殊尘。
但她才刚走到,沈朝霞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里有她设下的阵,自然可以救她一命。但这里我进来时就设下了封印,她出不去的。”照殊尘并不担心。
还有很多谜底没有解开呢。
她的内息不断流逝,现在要找一个灵气高的地方帮她恢复才行。
照殊尘回头看了看还在地上挣扎的沈规,叹了口气。“罢了,带回不越堂做个学徒吧。”
他死也要保护他的祖母,看来是感情颇深,但沈朝霞却直接抛下他走了。若是日后知道了沈朝霞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要他怎么接受。
与其他自己发现,倒不如被他们发现讲出来,这样总会让他觉得是他们对他祖母不敬,而不是沈朝霞本身不堪,倒还好受些。
他自己亲眼看见比别人说出来要残酷太多。
昭浮生感觉身体越来越累了,照殊尘感觉到了她的虚弱,干脆一把抱起她,御风而行。昭浮生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感到安心,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照殊尘有点疑惑,昭浮生虽杀人很多,但并不杀无辜之人。她现在竟把自己的魔气注入沈规体内,让他坠入魔道,这样对于他们所谓名门正派来说,可是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一定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竟会在杀人时失控。
快了,很快就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