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沧澜山,浮霖殿。
这地方,是沧澜山!
夜言寒怎么也没想到,他被带进了沧澜山。
“小姐回来了?”水月和镜花放下手中事物,从白涟生手上接下颜尘。
“嗯,找个玉碟,我有用的。”
看到两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抱着怀里的小狐狸抬起来让她们看,“它要用。”
“哇,小姐,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好独特啊,性格还那么冷,咦,怎么还受着伤?”
镜花水月二人也看出了这只九尾妖狐就是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不过这一世的君上并不知道北宫夜寒的存在。
两人也像白涟生一样惊讶地看着怀里的夜言寒。
“镜花,给它弄点吃食,明日叫眉间妆的人送来一套新的一床被褥,做个小型的窝吧。”
吩咐完,颜尘抱着怀中的夜言寒用灵气催动着轮椅,只身进屋把夜言寒放在床上,转着轮椅进了后殿的温泉池里。
夜言寒从“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良久转为听到“哗啦哗啦……”颜尘进入池子里的声音。
活动了一下受伤疼痛的四肢,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狐眼看向她洗澡的地方,狐脸周围白色的狐毛染上了一片红晕,和阿言共处一室的感觉真好。
是了,他在进入沧澜山时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能进入慕家“男孩”,不惊动慕家的人,还能随意进出沧澜山上,当然是这家的主人。
原来,他不是什么男的,虽然是以男的形象出现,但他卧在他腿上时并没有感觉到下面的凸起。
无论轮回多少世多少年,她的习惯是不可改变的所以,看见刚刚的那幅画和画上的字体,他就已经认出来了。
他忍住心中的激动,蓄力跳到窗台,四处张望周围的环境。
没有变!
这里的一草一木,统统没有更变过。
外面依旧种的是稀有的药材和含毒性药材,棵棵樱花树下种了株株曼珠沙华。
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地方,那可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沧澜山随着慕言出现,又在她死后消失。
这座山是她的,而在十四年前又凭空出现在了慕府后山上,她又能住进去,自然是兮言本人。
山中设有禁制,若不是指定的人,是无论如何进不来的。
就算没有禁制,殿灵第一时间也会赶走入侵者。
阿言,我等了快九千年,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道么?你的每一世,我都在找。
只可惜引魂灯中的引魂花,一直是灰色的。
从来……不曾亮起。
甚至一度认为那朵花早已因她陨落而枯萎。
在烟雨阁遇到她时,沉寂多年的引魂花灯在他体内出现了反应。
只是当时他一丝怀疑,毕竟对方是个少年,还真的像极了她。
但在路上也曾想过,若真是她。
即便是男的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他的阿言,就算“他”和他的身份在一起又何妨?
现在东陵国国风开放,男子与男子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直到后来在感知她的女孩子时,他欣喜若狂,她还是那个她,只是没有那一世的记忆了而已。
眼前殿内的一摆设都是红的。
红色帷幔,床幔窗帷也是红色,四周几乎都是一片火红,除却枣红色的书桌、书柜、椅子……
这殿内的摆设,全然是他熟悉的模样。
她终于回来了,这种像是从心中缺了样东西如今又被填满,失而复得的心情真真不好受。
他早已认定了她是他的妻。
自然,这一世,他定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伤害。
看到这样的她时,他也随之为她骄傲,竟然比那一世的她还要优秀呢。
“小姐,吃食来了,我给您搁这儿了!”镜花敲了敲门,推开殿门,进屋把玉碟搁在书桌,转身轻轻合上门。
随后他又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出浴时的声音,知道她是要出来了,找到合心的位置,赶紧蜷成一团假装睡觉。
慕兮言换上衣衫从屏风后坐着轮椅出来。
“醒醒,吃小鱼吧,既然是狐狸,应该会喜欢鱼的,你受伤前一定没吃东西吧?快吃吧。”慕兮言手执日式酒壶,一口喝下。
看到桌上的鱼干,拿着玉碟,滚动轱辘走近床铺。
她探手捏了捏夜言寒的耳朵,弄的它耳朵痒痒,抖了抖狐耳。
他睁开了漆墨的眸。
漆墨的眸中带着潋滟的紫色,是紫色惊动了这潭幽深不见底的泉水,波光粼粼,深邃的引人堕落。
这双带有潋滟般的紫,侵略性十足的漆墨双眸让慕兮言吸引了进去,想让人一探究竟。
他喜欢吃鱼,起身探头叼了一条小鱼干,开始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不由皱眉,他不从吃辣。
但既然是她给的,就算是毒药他也能面对她上含笑吃下。
慕兮言一直在看着月白。
见月白的动作,从手中凝结出一只拇指般大小的冰凌喂给他。
看着月白好奇的目光,不由轻笑出声:“这冰凌可食用,你不吃辣吗?
总共有盐焗,香辣,山椒,五香,豆豉,酱香,酱汁,糖醋,卤香,香酥,椒盐,蜜汁这十二种口味,既然你不吃辣,那便让你尝尝其他口味的,看样子你喜欢这种小鱼干,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以后我会给你常备的。“
这句话,何曾几时,她也这么对他说过?
是在进了慕家后,在饭堂上见面的那次吧……
说道这里,慕兮言才想起来一件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对了,你好像还没名字吧?”
他抬眸看着神色竟有些温柔的慕兮言。
“呜呜……”可以啊,给窝取个名~
表示很乐意。
她这是要给他起名字?她会给他起什么样的名字呢?他有些期待……
“叫小白想起了那个二傻子,叫小白狐,太普通了,要不,以后就叫你蠢月白吧,毛色白如皎洁明亮的月亮,可惜连箭都躲不过,蠢的毫无理由。”
“呜呜……?”
夜言寒听到蠢这个字有些无奈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
不管怎么改变,她还是那么毒舌,对谁都是。
不过……
夜言寒的眼神温柔了起来,月白,这个名字甚好,他自动忽略了蠢字。
月白秋月影,只见江心映。
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这水,这月,是谁,只有夜言寒知道。
“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啊,看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很有灵性的。”
他吃完碟里的鱼干,慕兮言拿着一条丝帕擦了擦狐爪和狐嘴,夜言寒试图挣扎着逃掉。
“啪!”
夜言寒身子一僵,神情有些呆滞。
呆若木鸡地看着慕兮言,她竟然如此……打到他的屁股上。
“别动,拿帕子擦擦,爪子脏了。”
瞬间,夜言寒羞耻心由内而生,狐脸通红。
若不是白色的毛挡住他,恐怕就会被她发现他的不正常。
虽然是他的爪子脏了,但她拍了他的屁股,这种感觉难以启齿,看来她好像并不知道他是公的啊……
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注意过。
“蠢月白,过来睡觉。”慕兮言滚动轮椅。
她探头看向窗外的夜空,然后关住窗,回到床边把夜言寒抱到床上,自己再运气跳了上去,盖好被子这才睡了过去。
“呜……”
夜言寒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跳下床悄悄的运气变回人形。
狐族千年修炼能化形成人,而他因为火毒的原因只能是以人形示人。
他如今也能化人成狐,在两者之间可以随心切换。
月光之下,他白皙的皮肤,如同春日里的樱花瓣一样削薄轻抿的薄唇,染着淡红,身形颀长却薄瘦。
似神非神,似妖非妖。
妖的邪魅之美,神祗般的谪仙之美。
脸上的轮廓虽妖邪,带有柔媚之感却棱角分明,不失女气却又带着微乎其微女子般的妖娆。
两种美显现在他的脸上,并不感觉到一丝不和谐,反而觉得很完美。
风华绝代,那绝色的容颜,让天地人间瞬间都失了色。
容颜妖孽倾城,妖娆邪魅。
只可惜美人不爱笑,永远是副面瘫脸,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许是因为如冰山般的气质,才让人忽视了那邪魅。
那透出一丝孤傲与冷峻那双迷人漆墨泛着潋滟紫色的狐狸眼中,是无尽的化不开的寒冷。
仿佛世间任何人都无法将它融化,至于谁能融化的了,也只有眸的主人才知道吧。
而如今,这双冰冷的双眸,竟是满眼的情意绵绵。
似是要将眸中人揉进骨子里,狠狠的缠绵一番。
一袭如同泼了墨的玄色烟墨宽袍广袖锦衣。
衣摆前后的卷云金纹,衣摆后和肩背的衣料上,那粉中透白的梅花点点,疏密分明。
黑色的护腕上镶嵌着一颗水蓝色的猫眼石,玲珑剔透。
细看的话,那布料竟然是慕兮言喜欢的布料。
身着玄衣的他,透露出神秘,那冰冷的眼神,让那围绕在他身边的王者之气更加浓郁。
柔情似水的流转,让他的气息不再强烈,只对心上人。
他看着床上的人,低头沉思。
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就算深中九阴寒毒也不会这么冷,这超出了他的学识,竟让他有些无奈。
或许只有身体的主人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这一世,她还不认识他,这让他有些苦恼。
若是唐突佳人,怕是会把她吓跑了,这样,他的追妻之路,有些堪忧啊。
看她这样,虽然她可能不会被吓跑,但一定会疏离他。
不能这样,他不想看见她看他的时候,目光含有厌恶之色,他会难过心痛的。
同时,当她恢复记忆,他不想看到她心痛的神色,这样会刺痛他的心,他的眸。
回想从初见她开始,她的脸上是苍白的,又借着扑腾的时候,把了一次脉。
她没有脉搏,自然也没有心跳,却能喘气,与前身类似。
除了可以又名鬼界的冥界。
冥界中的众鬼,可以摸不着,打得透,无心也能生存,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存在这么长时间?
这是他万年来最奇怪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魂魄不全的原因吗?可这一世不是都齐全了吗?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不保排除是她自己这样做的,他下意识的有些不可置信,又理解不了。
这一世她的心思缜密到让与她经常合作常呆在她身边的他也猜不出了。
想到这里,说起上界。
这几天他遇见上界南宫太子南宫瑜的人,竟然去明日阁出了六千万个圣晶的赏金。
买他的命,点名指姓要阁主明沉意亲自上阵,与他的人合作除掉他。
看来他的命也不是那么值钱啊。
六千万个圣晶在上界并不算多,但在星落大陆这样的物质位面上是完全不存在的。
毕竟这个大陆是以七彩灵石为交官方流通的货币,可就连七彩灵石都很是难寻的。
可那是明日阁,怎么会缺那点儿灵石?
只是两方人都不知道的是,当看到这张通缉令时,明沉意直道撤销此令,他亲自去。
至于结果,就交代了收到单子的人,要那人对客户说那人太狡猾让他身负重伤逃了。
身为十二星辰之子的一员,自然知晓北宫夜寒在轮回前曾与他们入魔前的君上有过婚约。
而尘熙也是他的孩子,自是要照顾一二的。
不仅如此,明沉意在他们的人都迷失目标的时候,靠近夜言寒。
然而夜言寒刚以耗尽元神代价,迷惑了他们,让全部他们飞魄散。
随之,脱力跌倒,跌倒前被明沉意故意射偏,补上了一箭。
射在夜言寒小腿上,作为他参与此事的证明。
这些年的轮回中,他知道南宫瑜与修罗界的神殿合作。
帮殿主将部分势力侵入魔界,二者又与邪魔族合作,神殿助邪魔族占领两界,欲助神殿一统天下。
他在被追杀情急之下耗损元神,用狐族最擅长的魅惑之术,诱惑了对方。
所以元神破损的厉害,暂且恢复不了实力,变回了妖身形态。
直到之后遇到了阿言,阿言给他服下固元冰丹,后来回来了点灵力,用这点变成了人,但还是开不了口,讲不了话。
他除了第一次和她阴差阳错的同床共枕,风花雪月一场,就没见过她了。
说起容颜,他触碰她脸上的面具时,面具竟然自己碎成两半,化成了一缕黑烟。
而没有面具的遮挡时,她的容颜完全与这世的她不同,虽然眉眼间有些相似,但还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触感。
触感?触感……
!!对了!他当时抚上她的脸颊时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触感,他注意到了,也没多想。
现在想起来才惊觉,她是否长期带着人皮面具?
可她为何会这样做?是怕别人看到她的容颜吗?
遭了!灵力又耗尽了!
该死!他又要化形成狐了。
暂时收起心底的疑惑,几乎是瞬间就化为狐形,然后钻进了慕兮言怀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跳下床的那一刻。
慕兮言就睁开了眼,见他化形成人,又化形成狐时闭上了眼,直到他回到被窝里才睁眼。
她扭头看着怀里的妖狐,百般思索。
随着,慕兮言又闭上了双眼,分了一缕神魂去找上床准备睡觉的白涟生。
魂体离身很多人能做到,但修炼出实体且如同分身一样的,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该是说慕兮言的魂魄聚齐后很强大吗?
如今普天之下,怕是只她一人才能办到,其他人怕也只会分身而已。
“老白?现在帮我去查个人,可好?”
白涟生:“……”
我就知道您会搞突然袭击,这才准备坐床上来着!
但没想到来的居然这么快!
论有个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不仅如此,还特别龟毛,爱玩,搞突然袭击的君上有什么感受?!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挺优秀,很靠谱,怎么办,在线等,涟生挺急的!
慕兮言打断了白涟生的内心吐槽。
“喂喂!正事,你干嘛呢?”
关键是她君上还能像不似平常的嘻嘻哈哈,神色严重的看着起身的他!
他看上去是那么好忽悠的嘛?!
好吧,他确实看上去很容易被忽悠。
谁让他曾被君上赐称,“傻白甜”。
傻他能听懂,白甜怎么听,心里就觉得越来越诡异。
指的他很白吗?
嗯,他挺甜的。
不然镜花为什么现在还会喜欢他?
据君上讲,他应该像个小奶狗,这样才能容易多次赢来,霸气的镜花“多多关照”他的机会。
唉,看到分出一缕神魂后的君上,便知道接下来的任务非常让她“重视”。
君上从来不在平常人前对话时用腹语说话。
今夜竟然用上了?
她的腹语练习到极致,腹语发出的声音和本人的声音是同一个音色。
“君上有何吩咐?”他收起了平时在外人面前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多了一种儒雅风流。
“把最近有客人在明日阁放的通缉榜,被通缉的人查一下,在挨个看哪个任务完成了哪个任务未完成,未完成的,你派人盯着些,我要看到一份名单和结果。”
“您是在怀疑小月白的身份?”
看来她已经察觉到了啊。
啧,他就知道以君上的狡猾聪明的程度绝对能看出倪端来。
这活儿不好接。
能在两界之主,幽冥教教主沐弦尘身边的人都是聪明的人,何况是在十二星辰之子里,以智谋武力值著称的白涟生?
他想了想对她道:“这事儿好办,涟生这就去查,君上还请耐心等待。”
不好接却非要说好办,毕竟对方写进通缉榜的名字肯定不是这一世用的,画像估计也送进去了。
天,君上和她那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就不能安生一下!
让他这个有老婆的人好好的谈个恋爱,会死吗?会死吗?!
君上,看在我那么忠心的份上,亲手杀了我涟生吧。
“嗯,能被明日阁追杀的人不是重犯、凶神恶煞之人,便是世家们之间,互相有个人恩怨的,往往都是完成杀手任务了的。”
“而这次,就连效率以百分百零失误的明沉意也没有完成任务,杀一个刚成年的狐妖很简单,可被明日阁的明沉意亲自追杀还幸存的,普天之下不超过二十个,究竟是明沉意太弱了还是月白太强了?”
“您是说,他是故意的?”
白涟生假意吃惊的瞪大眼看着月光下站着的半透明的少女。
因为是离魂,魂体并没有被寒毒侵蚀,她可以站起来,随意走动。
此时的她,里面只穿了件中衣中裤,外面披了件玄色的掐丝卷云金纹,白狐裘兜帽大氅。
她离魂时就穿这个,连晚上都这么招摇,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斗篷上的卷云金纹,和那云中腾云驾雾、似要破云而出的金龙,真是没谁了。
用他家君上的原话就是:邪魅狂狷是我,肆意张扬是我,潇洒不羁是我,我就这么骚包,不服憋着。
“不,现在除了十二星辰之子,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就连教中在你们之下的高层也不曾知道。更何况它在靠近我时并没有杀气,显然不是针对我的,至于进了我的院落,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是想,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进到哪里更合适?”
“可玉婉楼现在名义上的背后势力是明日月阁啊,不至于这么傻吧?”
“错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要进到明日月阁旗下的产业。”
“深受重伤却还能撑到闯入玉婉楼,不惊动楼内的高手,这样的妖怎么可能会是九尾狐妖族里的小妖呢?”
“你先歇着吧,这事儿不急,它留在我身边也不无坏处,当个宠物养着也行的。”慕兮言说完,撤回了神识,魂体渐渐消失。
白涟生无语的看着渐渐从眼中消失的身影。
心道:没有记忆都对他这么好,若是有了记忆,岂不是对他掏心掏肺了?
说白了不还是喜欢月白嘛,想多留它一会儿就直说,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论有一个傲娇君上是何感受?
反正他是挺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