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的脸色瞬间一变。
毛球硬生生的咽下刚才的对不起，一言不发的转个身调头就走，身后的女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看见妈妈都不打个招呼的吗？”那个女人微微笑着望着她说道。
她幽幽的抽回手，眼神冷漠的望着这个依旧漂亮的女人，仿佛陌生人一般咧嘴一笑，甜甜的说道：“阿姨，你认错人了吧？请你让让，我要回家了，我家人还在家里等我呢。”
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天真无邪，也格外无情。
那个女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毛球的心疼了一下，却还是硬起心肠没有理她。
没错，这个女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亲生母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和她爸爸离婚跟别人跑了。
而因为这个，她爸爸从来没有拿好脸色对她，要不是奶奶，她怕是活不到这么大。
没多久，爸爸也带回了一个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天奶奶拿着棍子将他们赶了出去。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她和奶奶已经相依为命活了十几年，她已经想好了，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就是成年人了，就可以不需要奶奶那么辛苦了。
见她有些抗拒自己，那个女人微微弯下腰，维持着脸上得体大方的微笑，耐心的说道：“妈妈知道你心里在生妈妈的气，可是，大人的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妈妈爱你，真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日夜思念的脸庞近在咫尺，她有一种忍不住想不顾一切扑进她怀里的冲动。
可是，她忍住了。
见她没有动静，那个女人继续说道：“妈妈已经跟奶奶说过了，她同意让你跟着我一起生活，你也快上高中了，到时候就直接和妈妈一起住。”
闻言，毛球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莫名从心里升了起来。
“奶奶……咳咳，把我丢给你了？”她一脸难以置信，激动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哎呀，”她妈妈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说：“奶奶年事已高，你本来就是妈妈的女儿，跟妈妈一起生活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就听话，不要再折腾奶奶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她竟然很想笑。折腾？这就是她当初扔下自己一走了之的原因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将自己生下来。她怀胎十月生下自己，是恩。可是若早知道自己来到这世界上只是受苦，她并不想要这个恩。
现在她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了？她已经十五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自立门户了，她又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冷冷的，还夹杂着些许不屑。
“阿姨！”她故意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奶奶才不会把我丢给谁，你有多久没见你女儿了，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说着便一把甩开她拉着自己的手，扭头就走。
那个女人的手僵了一下，悬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放下来。
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在自己和她的面前铸造了一道无法翻越的墙，自己走不过去，她也不想让她走进来。
见怎么说她都不听，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么说吧，奶奶负担不起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她才找我的，你要是拒绝，最为难的是你奶奶。”
毛球已经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得回去一趟，除非奶奶亲口这么说。”
“好。”那个女人冲着她微微一笑。
很漂亮的一张脸，笑起来灿若晨星，晃花了她的眼。
她忽然有些理解她了，也难怪，像她这样明媚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待在那个小地方落灰。
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在村口徘徊的熟悉身影。一看见她，那个身影就往回跑，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奶奶！你跑什么呀？”她在后面大声唤道。
是啊，自己跑什么呀？
毛球奶奶一拍脑袋，硬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来和蔼的说道：“回来了啊？”
一路上无话，一个肩膀上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路过，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娘，毛球，上哪儿去啊？”
毛球奶奶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见状，毛球应道：“刘叔叔啊，我们回家去。”
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眼一瞟看见她肚子上的绷带，顺带问了一句：“诶，毛球，你受伤了吗？怎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毛球奶奶吼了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那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冲着毛球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前面，小声说道：“那我先走了啊。”
“嗯。”毛球也一脸歉意的冲着他笑了笑。
今天奶奶的脾气似乎格外暴躁，一双小脚跑的飞快，脸上还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表情。
她识相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冷不防奶奶一个回头，差点撞上。
“嘿嘿，那个，毛球啊，你今天去城里，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啊？”毛球奶奶撮着手有些不安的笑着。
她当下心里了然，果然是奶奶安排的。
想想也情有可原，自己受了伤，光是医药费就花了不少，再加上开学就要上高中了，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奶奶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不容易，她总是希望能给自己更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有钱真好啊。
她故意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奶奶，我今天遇见……那个，我想……”
“唉，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啊，你这是要急死奶奶啊？”毛球奶奶急得直跳脚。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望着奶奶说道：“奶奶，我想上高中以后和妈妈住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她感觉奶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仿佛如释重负。
“也好也好，毕竟你们才是母女，她照顾你奶奶也放心一些。”她喃喃道。
望着奶奶额头上深深的沟壑，毛球感觉心里堵得慌，又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一瞬间感觉好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