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舒薇猛喊了一嗓子,我慌忙按住她的嘴,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强大的人声从场坝的各个方向爆响:“逮倒了!”“逮倒了!”人们杂乱无章兴高采烈的喊叫,铜鼓声已停,人们失去指挥,鼓噪着,尖叫着,疯魔般的都朝场坝中央黑压压的涌去,象蚁群向发现食物或敌人的地点集结;穿越火把圈围的边界,剩下的空地眼看着越来越小,眼看着就快要被彻底吞没了。跪在地上,身上半是人,半是鬼的陈新惊恐,木讷,痴呆的望着逼近他的人群。
“陈新快跑!快跑!他们要吃你呀!”舒薇扯下我的手,声嘶力竭的大喊。
在场坝中央,铜鼓旁边,那个白衣人侧过了头,朝小学校这边看过来,火光在那对凸起的死鱼眼中急速一闪。我忙推着舒薇躲在廊后,布杰和三哥也蹲在护栏之下。但是迟了,白衣人举起右手上的竹片,朝小学校这边威严的一指,同时用左手上的竹片又一次的,急促的敲打起铜鼓来。
涌向陈新的人们停住了脚,顺着村长的指引一齐转向这边看,继而又发出先前“逮倒”,“逮倒”的呼喊,转移目标向小学校涌过来。最前面的人就在楼下,前门锁着,他们拼命的摇锁,又呼喊后面的人快拿锤子来砸开。“啪——”,“咣啷——”,楼下脆弱的窗玻璃首先被砸碎了,窗被推开了,被拆下来扔在地上了。立刻传出许多人争相往窗户里钻入的声音,他们一定被卡在了那里,因为同时就传出互相的喝骂声和痛苦的喊叫声。
这时也不怕被听见了,我们一起大喊陈新逃命。陈新跪在场中,身边的人连同捕捉他的大汉都走开了,他却还在那里跪着,头挂在胸前,任凭我们喊破了喉咙也一动不动。
情状万分危急,有人开始踩着打开的窗扇,抠住砖石的缝隙往二楼上爬,有人开始在叠罗汉,更多的人已经闯进一楼教室,楼下传来桌椅板凳翻倒的响声。再不逃就来不及了,我们只得撇下陈新,飞也似的冲下楼,从来时那扇小门冲出学校夺路逃跑。外面人声鼎沸,人群撒网一样朝我们扑来。我们还想绕到场坝前面拉上陈新一块儿跑,哪里可能!四面八方都是发了狂的人,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奔跑如飞,嗷嗷怪叫,那一张张龇牙咧嘴、油汗满面的脸孔,被满村充盈的雪白的雾气映照得犹如鬼魅,又好象是一群饥饿的野兽,把我们当作自投罗网的猎物围捕。我们慌不择路,只顾捡人群稀少的地方跑,借那浓雾掩护在迷宫似的巷道中拼命奔逃。然而雾气是他们的帮凶,每每阻挡我们的视线,阴险的把我们往围子里引,好几次穿出迷雾迎面就撞见那些怕人的面孔,险些被逮个正着,每次总算都侥幸逃脱掉。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被他们抓住,绝不能被他们逮倒!这不是演戏,他们是玩真的,这是一群疯人,我宁可被真正的鬼怪抓去,也不肯落在一群发疯的人类手中!
何况这中间还有舒薇……是我把他们勾引进这深山老林的疯人院里来的,我已经丢掉了一个,我不能再丢掉另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