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两匹马怎么会恰恰好出现在此时此地,那一瞬间我第一次相信世上存在着神明,我顿时恢复了气力,一把拽起舒薇,又一把抓住白马的缰绳,招呼她快上。
“我,我上不了,我,我穿的是裙子啊!”舒薇为难的说,话音里渗透出了哭腔。
我气得差点疯掉,瞧瞧小资女人的坏德性有多要命!我一把扯住她那条名牌长裙的下摆。
“你干嘛?不,不要!”她惊恐的抗议着,我毫不理会,准备把裙子从中一撕为二,但最后一刻我又改变了主意,一手横过她的腿弯,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一咬牙将她整个儿抱起横放在马鞍上,自己踩着蹬脚儿也上了马。她横坐占地太宽,我把她用力向前推挤,好让自己能够在剩余的马鞍上坐下,又从她身前挽住马缰绳,将她整个儿护卫在我的怀抱之内。
“坐稳了!抱住我的腰!”我命令她。
“啊!”她回报以恐惧的尖叫,低头一看,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正紧紧抓在她穿着凉鞋的光脚上,我飞起一脚踢开那只脏手,一抖缰绳一揣马蹬儿便跑起来。那一边布杰和三哥也翻身骑上了枣红马,接连踢翻几个向他们扑过去的神兵,一马当先冲出了包围。
“快跟上啊!”三哥大声招呼道。
“知道了!”我大声应道,纵马朝他们追去,谁知白马却不听指挥,不去追赶它的同伴,而是朝着另一个人较少的方向跑出去。树林子是如此的茂密,没过多久,就再也见不到三哥他们的影儿了。
村里的人又追了上来。令我恐怖万分的是,他们竟能跟马赛跑!他们本已同我们一样疲惫不堪,这时却不知从哪里添来的脚力,用非人的高速度在飞奔!我不断的回头看,追兵人数依然众多,也不知他们分出了多少人去追枣红马,人追不上马,马也甩不掉人,遇上坡度平缓树木稀疏的地段易于马儿奔驰,双方距离就拉开,遇上坡度险陡树木茂盛阻碍了马跑,距离就缩短。树木和坟冢飞快的向后倒去。我们一定延着神水河在跑,因为对岸的焰火始终在我们一侧,它们持续的绽放,起初一朵接一朵,后来就是一串串,一簇簇的群发,眼花缭乱的光焰穿透激烈跳动的树林猛烈的灌下来。
舒薇整个儿侧伏在我怀中,听话的紧抱我的腰,头顶靠着我的下巴,长发时时被风撩得千丝万缕的从我脸上划过,夜空中的焰火在她的脸上变幻着色彩。她一次次的问我村里人“追上来没有,追上来没有”,我便一次次的告诉她“没有追上来,没有追上来”,她看不见后面,她的脸贴在我的胸膛上,随着马的每次起落进一步的贴紧和放松。看不清她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见她的长睫毛不住的在颤抖,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就象一只被雨淋湿了羽毛的雏燕瑟瑟缩缩躲藏于一个避雨的屋檐下——在这颠簸的屋檐之外,是那电闪雷鸣的暴雨的天空。
那一群非人还在穷追不舍。马已经很累了,我越来越不妙的发觉,马已经太累了,浑身是汗,并且发出逐渐严重的抖颤。这才跑了多远啊,马不应该这样累的,山区的矮种马,脚力最强,爬山最优的……
焰火还在美丽的喷发,巨大的花朵,沉闷的轰鸣,隐约甚至能听见些微欢腾的人声,下寨的人们在神水河的那一边狂欢,笑着,叫着,仰头观看缤纷的夜空。同样绚丽的火花也在照着神水河的这一边,照着河这边幽暗阴怖的深山密林,照着白马背上两个同舟共济的萍水相逢的人,和后面那一群忽远忽近的不知人鬼的魅影。
一朵焰火偏离了方向,拖拉着长尾巴象一颗火红的彗星呼啸着从河对岸向这边扑来,正正的在我们头顶炸开,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头上一只火炉被翻倒了,满炉膛燃烧的火炭夹杂着灰烟扑喇喇的倾倒下来,落在树上,又从枝叶间掉下。我压着舒薇的头往前俯伏,眼角里只见硕大的火星在附近纷纷坠落,侥幸却一点儿没碰到我们。
焰火让马儿受了惊,力量陡增发力狂奔,顷刻便和追兵又甩开了距离——毕竟是四个蹄子的啊!终于,终于的,他们赶不上来了,他们疯魔的非人的劲力到了头了,他们越来越远了……
身后传来锐物划破空气的飕飕声,接连撞击在周围的树上并沉重的落地,是绝望的追兵在把手中的武器向我们投掷!天哪这是什么蛮族,那些矛,那些梭镖!
马的后臀被击中了,它忽的往前一纵,痛苦的长嘶了一声,几乎没将我们甩下马鞍。“蓬”的一声,我也被击中了,正中在背心上!我痛得晃了一晃,险些栽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