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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文忠双眼通红,又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低下头痛苦的哽咽:“我不信!洪举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

林克和渣渣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裴洪举茫然的看着大家,不知道大家在为他担心什么。见李文忠一副痛苦的样子,心中不忍,怯怯的说:“大叔,我没事…”

“兔崽子,你懂什么!”李文忠猛然抬起头,冲着裴洪举怒吼。

裴洪举吓的低头缩脖子。咪呀见了,轻按着李文忠的肩膀说:“冲孩子发什么脾气。渣渣,你陪着裴。李,林克,到我房间里说吧。”

有些话是不好当着裴洪举说,李文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咪呀走到她的房间。进了房间,咪呀关上门,深吸了口气,说:“李,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又能怎样?我恨不能代替裴。可惜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办到。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面对现实。李,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是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说。即便没有染上毒瘾,裴有多少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佣兵?即便成为佣兵,他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多久?佣兵的生活你深有体会。这种生活对裴来说真的好吗?在这个世界成为一名佣兵,对裴来说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吗?我们是不是也该听听裴的选择?我们经受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你一定要让裴经受和你一样的苦难吗?也许,在你看来不可接受的痛苦,对别人而言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生活方式。李,我在说什么你明白。很抱歉对你说这些话。如果你接受不了,就当我发酒疯好了。我以后绝不会再提。”

咪呀的话李文忠的确难以接受。可是这些话并不是全无道理。在家乡,喜好男风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成为一个男人的男宠对有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耻辱。可是……李文忠沉默着,表情却显示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林克和咪呀都不说话,他们知道,这时候任何建议都是多余的,重要的时刻,人只会听从自己的心。

……

在家乡的时候,听一位老猎人讲过一个故事。临近冬去春来的时候,食物极度匮乏。野外的狐狸找不到吃的,就会到村里偷乡亲们的鸡。一方为了生存,一方为了财产,斗智斗勇。村民设置陷阱、捕兽夹、带毒的诱饵等等捕杀狐狸。狐狸却总是神出鬼没,用血的教训破解种种捕杀手段。有一次,一只没有经验的小狐狸被猎人活捉,猎人把他关在笼子里等待大狐狸前来救援,以便猎杀大狐狸。果然,狐狸妈妈冒险来解救孩子。可是她用尽手段,也无法把小狐狸从笼子里救出来。最后,狐狸妈妈离开了,猎人以为她放弃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猎人终身难忘。狐狸妈妈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叼来一只用作诱饵的毒鸡,让小狐狸吃。没有意外!小狐狸死了。狐狸妈妈看着小狐狸的尸体默默离去,离去的路上不时回头。猎人让这一幕震撼了,放弃猎杀,目送狐狸妈妈离开。不自由,毋宁死!人是可以被驯服的,从你放弃自由的那一刻开始。

……

林克多毛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咪呀却显得心情颇为复杂。自己的选择就是自由吗?还是执着于追求自由的环境?

“李,裴是你的族人,你决定吧。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咪呀首先表态。

林克接着说:“就是这话。李,你决定。我支持。”

“谢谢!我想先和裴单独聊聊。”李文忠说完,就单独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渣渣听李文忠说要和裴洪举单独聊聊,也离开了,只剩李文忠和裴洪举两人。裴洪举不知李文忠想说些什么,不安的偷瞧李文忠。李文忠坐到裴洪举身边,平息情绪,揉揉裴洪举的头发,尽量温和的说:“洪举,这段时间累坏了吧。你…心里有没有怨过大叔?”

裴洪举虽然搞不清楚情况,可是却感觉到这一刻不同寻常,于是认真的说:“大叔,有时候是有一点点。可是多数时候还是挺喜欢和大叔在一起的。大叔在身边的时候,我心里觉的踏实。”

李文忠又揉揉裴洪举的头发,轻声说:“洪举,大叔不知道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自己心底深藏的欲望,而去安排你的生活。可是不管是为了什么,最终,大叔希望看到的都是你能够自食其力,自由的活在世界上。洪举,你理解自由的意义吗?”

裴洪举茫然的摇摇头。

李文忠苦笑着摇摇头。问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可笑。“洪举,大叔要和你说一件事,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这件事关系到你的一生。所以,你也要非常慎重,非常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裴洪举见李文忠说的郑重,使劲儿的点点头。“嗯!”

李文忠清清嗓子,说:“洪举,现在,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和大叔在一起。可是每天会很辛苦,还要承受许多你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且会很危险,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丧命。如果将来有所收获,就是你将掌握自己的命运。另一条,是离开大叔,你的命运将由别人掌握。每天不必那么辛苦,能吃到更多可口的食物,还有夏夜之梦。大概不需要承受太多痛苦,丧命的危险也不容易碰到吧。至于最终会怎么样,大叔也不知道。好了,洪举,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告诉大叔。不管你选择哪一条,大叔都会答应。”

“大叔,你要跟我说的很严肃的事,就是这个?”裴洪举小声问。

李文忠说:“嗯!关系你的未来,当然很严肃啊。”

裴洪举说:“那有什么好选的?我当然要和大叔在一起啊!”

李文忠愣了愣。“你不仔细考虑一下,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了?”

裴洪举说:“嗯。我想好了啊。在这里,我就大叔一个亲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和大叔在一起啊。”

李文忠心里涌起一阵阵激动,使劲儿抱住裴洪举,只觉得鼻子发酸。“洪举,好孩子,大叔发誓!只要大叔还有一口气在,这辈子绝不离开你。”

关于毒瘾,李文忠听说过一些,又找林克等人聊了聊。至于怎么戒毒,除了硬抗,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李文忠没见过毒瘾发作是什么样子,只能根据别人的描述自己想象。然后,根据自己想象的情况,设想帮助裴洪举戒毒的办法。

李文忠找来棍棒木板做了一个‘大’字形的架子。做工不是很精细,看起来挺怪的样子。等李文忠闲下来的时候,裴洪举忍不住问:“大叔,你做这个是什么?干吗用的?”

李文忠说:“你看,你平躺在上面,四肢伸开,然后把你绑在上面。你是不是就彻底没法活动了。”

裴洪举看看那个东西,说:“是啊。绑在这上面还怎么动啊。大叔,你做这东西不会是用来绑我的吧?”

李文忠说:“就是用来绑你的。在你毒瘾发作的时候,把你绑在上面。免得你发起狂来伤到自己。”

看李文忠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裴洪举有些害怕的说:“大叔,真要绑啊?”

李文忠说:“我希望你能自己控制住。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洪举,大叔给你说的你无法想象的痛苦就是说这个。最迟明天中午,毒瘾发作的痛苦你就会品尝到。等你熬过了第一次,你就知道厉害了。”

裴洪举担心的说:“大叔,那什么毒瘾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今天中午发作的时候,除了特想喝杯夏夜之梦,好像也没怎么样啊。”

李文忠说:“那是毒瘾刚开始发作。厉害的还在后头。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就行。洪举,你听好,毒瘾发作的时候,你要尽最大努力,把精神集中到其他事上,你的精神越集中,感受到的痛苦越小。你越是想要满足毒瘾,就越痛苦。明白了吗?”

裴洪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叔,怎么把精神集中到其他事上?”

李文忠说:“比如说读书,别的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只管读书。这时候有小朋友约你去玩,你不为所动。大叔给你拿来好吃的,你不为所动。如此等等各种干扰都不为所动。最终,你的心里只剩下眼中的书,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做到这样,毒瘾就没了。”

星期天的早晨悄然来临。安稳的睡了一夜,裴洪举醒来时,觉的精神十足,便忘了让李文忠为之色变的毒瘾。洗漱后很自觉开始每天的功课。李文忠看在眼里,甚感欣慰。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担忧也渐渐加深。

星期天是休息的日子,这一天没有安排工作,林克等聚到李文忠的房间一起吃了顿早餐,便带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散了。只留下李文忠陪着裴洪举。不久,苦苦等待,又祈祷它永远都不要降临的毒瘾终于显现发作的迹象。“洪举,集中精神!”李文忠沉声提醒。

集中精神!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裴洪举刻意加快语速,提高声音,可是只抵挡了短短的数十秒,那种无法抵挡的欲望便再次喷发。

“洪举,洪拳!”李文忠发出指令。

激烈的运动比起读书更容易集中精神,可是并不能抵挡火山喷发一样的欲望。靠自己已经不能抵挡了。李文忠迅速将裴洪举绑在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上,并且在他嘴里塞了一个特制的木塞,既可以防止裴洪举发狂的时候咬伤唇舌,中间的孔又可以避免呕吐物堵塞鼻喉。

星期天的时候,留在保护区的人比较多,稚嫩的声音发出鬼哭狼嚎,引来许多人关注,纷纷打听情况。不长时间,也将治安队引来。来的依然是布鲁,得到消息,布鲁就猜到是什么情况。可是作为执勤的治安队,收到反映情况却不出面,也不合适。布鲁只得带队出勤。见着李文忠,布鲁有一丝尴尬,装模作样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就向围观的观众解释了一番,遣散众人。得到茶余饭后的谈资,观众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各种风言风语也很快传遍整个矿区。

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你爱的那个人在承受痛苦,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裴洪举的嗓子很快哑了,浑身被汗水浸透,可是身体仍然在癫狂的挣扎。人的体能是有限的,可是在疯狂的状态下,却像个永动机一样。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并不真的存在永动机。裴洪举终于还是停下来了,不知是昏迷,还是因为太过疲累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躺着,呼吸微弱,只有手脚偶尔本能的抽动。

裴洪举挺过来了!李文忠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身体抽搐,不时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咿呜。

到了午饭的时候,裴洪举终于悠悠转醒,可是头晕恶心,勉强站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一步都走不稳。看到食物一口都吃不上,只觉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忍着难受喝了点水,又躺下休息。

这才是第一天。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种痛苦,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回。李文忠的痛苦几乎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裴洪举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好多了,头晕恶心的症状基本消退,只是浑身乏力,也感觉到强烈的饥饿。给裴洪举喝了一餐的营养液,李文忠不顾他仍然乏力,硬着心肠要求他继续未完的功课。而李文忠则找到林克等人,商议日后的打算。裴洪举挺过了第一次毒瘾发作的痛苦!也许,他真能创造一个奇迹!这是个好消息。可是从另一方面说,也是个坏消息。裴洪举彻底摆脱毒瘾还需要多久?没人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度过?是个大问题。面对这个问题,林克沉默了。小队的主心骨沉默了,咪呀和渣渣也都不发话。

沉默不能解决问题,这个时候,需要林克站出来。他的表态将决定团队日后的方向。林克考虑良久,终于开口:“李,按星历算,我们认识五年多了。那时候王虎还活着,加上你我,我们号称铁三角。那时候,我们还挺有闯劲儿,组建了一支由十个人组成的佣兵队,想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点名堂。可是,很不幸。一个失败的任务让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兄弟们一个个在我们面死去,佣兵队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也没有了往日的锐气。在那半年之后,渣渣加入我们的队伍。再过大半年,又加入了咪呀。哥斯比咪呀又晚了差不多半年加入,到现在也将近一年了。这几年来,虽然日子过的辛苦,可是,大家相互扶持,总算是都保住了一条命。这几年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兄弟的情谊。李,我可以看出来,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可是,你已经把裴当成自己的儿子。在你心里,他的生命比你的更重要。裴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们要帮他彻底戒掉毒瘾,还需要付出许多努力。现在的日子本来就艰难,再加上一个拖累,肯定会更艰难。可是,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艰难,我也会支持你。渣渣,咪呀,这是个重要的时刻,我想,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决定。是继续留在我们的队伍里,同甘苦共患难。还是离开,重新寻找自己的未来?无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无条件的同意。”

星期天总是显得比其他日子短。这个星期天虽然很不寻常,可是一天过完的时候,李文忠还是觉的这一天很短暂。这一天,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这份痛苦过后,也给李文忠带来一份前所未有的决心。

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裴洪举已经起床一会儿了。这一天,他比平时都起的早些。经历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星期天,裴洪举似乎突然又长大了一些。毫无怨言的早早起床,完成课业,随后又背起行囊,跟随李文忠等一同前往矿坑。到了矿区以后,裴洪举还是第一次前往矿坑,对看到的新鲜事物颇为好奇。不久,到达矿石分拣区,李文忠等开始工作,裴洪举则待在他们身边完成自己的课业。临近中午的时候,毒瘾迅猛发作,从出现最初的迹象,到不得不采取强制行动,不过经历短短的十几分钟。

林克等人昨天刻意躲了出去,今天第一次见识毒瘾发作的样子,心情都颇为沉重。

“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干活了?”随着裴洪举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声音引来不满。这也是个浑身长毛的家伙。

李文忠本来还为干扰了别人稍有歉意,可是看到长毛,顿时心情更差了。“吵什么吵?干不了滚蛋!”

看到要起冲突,林克连忙出来圆场:“抱歉,抱歉。我兄弟的孩子病了,心情不好。多有得罪。李,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为了裴,你更该振作起来。”

李文忠也知道此刻不宜树敌,调整情绪,对长毛说:“兄弟,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长毛看看林克身上三级佣兵的标志,又见对方主动道歉,便也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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