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醒儿身世
一
醒儿和奇儿睡在一个床上,醒儿躺在里边,脸儿朝外,奇儿脸朝里,两个孩子像对大虾米,脸儿对脸儿地睡。田铁山悄悄地走到床边,当他轻轻地慢慢地撩起幔帐时,奇儿猛地坐了起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醒儿,瞪起眼睛惊慌地瞅着田铁山。当她看出是二爹时,立刻惊喜得要喊,刚要跳起来。田铁山急忙摆摆手,不叫她出声。他坐在床边,奇儿就偎依在他的胸前,让二爹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田奇仰着脸瞅着田铁山,用手摸着他的胡须,脸颊,又抱起他的脖子。她好惊奇,也好疑惑,她用一种诧异和心疼的眼光看着二爹的脸。她好想问:“二爹,你这么瘦,是病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田铁山看到,在醒儿的脸上,滚动着泪珠儿,身子在一抖一抖地颤动着。
田铁山坐着,双手搂抱着奇儿的胳膊和身腰。奇儿觉得好温暖,爹没死时,也这样搂抱着她,她偎在爹的怀里,听着爹的心在跳。此刻,她听到了二爹的心跳声,看到二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妹妹的脸也……
好长时间,二爹就这样双手抱着她,眼睛瞅着醒儿。突然间,醒儿在睡梦里大喊了一声:“爹……”随着叫喊声,醒儿蹦了起来,站在床上,喊着:“爹……”
奇儿挣开了二爹的搂抱,也跳了起来,抱住了醒儿说:
“小姐,小姐,你又做梦了,又做梦了,你看,谁回来了。”
田铁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田醒,把田醒紧紧地抱在胸前,看田醒满头满身全是汗水,焦急地问:
“醒儿,你怎么了?告诉爹,你怎么了?”
“爹,爹……”醒儿紧紧地抱着爹的脖子哭着,呜咽咽地抽泣着说:“爹,我好怕,我好怕,我还以为看不见爹了。爹,娘和小弟小妹他们回来了。”
“醒儿,你怎么会看不见爹呢。怎么?做梦了?”
“爹,刚才在梦里看到,你叫孟怀义那个人给抓去了。他拿着你的画像,爹,我好怕啊。”
“爹怎么会叫他们抓去呢?”
“爹,你瘦了,脸色很不好,看你,眼睛都红了,一定好几天没睡觉了。这些天,你一定没吃好,也没睡好。爹,你不是病了吧,爹。”
“醒儿,爹没病。看你,快别哭了。醒儿,你和那你的小姐姐都穿好衣服,跟我到密室去,爹有话对你说。”
“爹,你累了,你还没吃饭呢,歇歇吧,好爹爹,好爹爹,你会累坏的。”
“醒儿听爹的话,穿好衣裳。”
田醒看爹的脸色冷落来,她不愿惹爹不高兴,讨好地说:
“爹,女儿听爹的话,我就穿衣裳。”
田醒说着和田奇很快地就穿好了衣裳,跟着田铁山,悄悄地走进了密室。
二
在密室里,田铁山小心地把观世音菩萨圣像,摆放在正中,把余冠英和郑醒的画像挂在两边,在香案上,摆好供果,自己虔诚地跪在圣像的面前,焚上三柱香,又伏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此刻,他的脸上又哀戚地挂起愁容。
小田醒从来也没见过爹这样地悲怆,她好想问问爹。
田奇惊愕地站在一旁,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她好怕,心想:二爹,你可别有什么事啊。观世音菩萨,您保佑二爹平安吧。
田铁山慢慢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敬了三个礼,声音很小,语音沉重地说:
“醒儿,奇儿,你们俩跪在圣像面前,我有话对你们说。”
醒儿和奇儿,虔诚恭敬地敬上三柱香,大叩拜九次,跪在圣像前。
“奇儿,今后家里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照顾好你的醒儿妹妹。今天开始,奇儿就是醒儿的亲姐姐,醒儿就是奇儿的亲妹妹。今天,你们俩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结拜唯亲姐妹,要相亲相敬,永不背叛。今后,若是违背了今天的结拜,天地人都不容你们。你们若是不同意,就站起来吧。”
田醒很高兴,她早就把奇儿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对奇儿一笑,纳头便拜,叩头发誓:“我与田奇姐姐,从今天开始,结为生死亲姐妹……”
田奇呢?忽地皱起眉头,瞅着二爹。她不想更换身份,是爹救了她,把她认作女儿。二爹更爱她,也把她认作女儿,教她认字读书做文章,学习礼仪,学习武功。她感恩不尽,照顾好小姐,是她应该的,她愿意永远伺候小姐。她怎么能和小姐一样呢。
“奇儿,你不愿做醒儿的姐姐吗。看醒儿都发誓了,她希望你做她亲亲的姐姐呀!”
田奇瞅着二爹那期盼的眼光,她又不愿使田醒失望,她伏地叩起头来,然后,跪直身子,抱拳发誓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田醒妹妹的亲姐姐……”
田醒,还没等田奇发誓完,她一把抱住了田奇说:
“好姐姐,好姐姐,你终于做我的姐姐了,姐姐,我好高兴。”
“醒儿,跪直了,我还有话说。”田铁山哽咽着说。
醒儿一愣,瞅着爹。
“醒儿,本想过几年再告诉你,唉,今天我不得不告诉你了。余冠英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生父,郑醒是你的生身母亲,我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
田醒听到这话,她惊恐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她不想相信,她也不会相信。爹怎么一回到家,突如其来地说起这样的话来。她不顾一切地跳起,扑到田铁山的怀里,抱住了田铁山的脖子,脸儿贴着脸,哭着说:
“爹,你别吓唬醒儿,我好害怕。爹,你不要女儿了。娘不要我了,你也不想要我了。爹,我好害怕,你别吓唬我,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调皮了。爹,你别不要我呀……”
田铁山紧紧地搂抱着田醒,过了好一会儿,他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说:
“醒儿,你是我的命根子呀,爹怎么能不要你呢。可是,这是真的,我想做你的亲爹,可,我不是你的亲爹呀。”
“爹,你,你是不是病了?爹,你怎么糊涂了呢?你怎么了,不认自己的女儿了。醒儿不好,你就打醒儿,你就骂醒儿。爹,你不能不要醒儿,醒儿不能没有爹呀。”
田醒把田铁山搂得更紧了,紧紧的、紧紧的,搂着田铁山的脖子,哭着,揉搓着田铁山的脸。她哭着,泪水泉涌似的流着。
田奇跪着,瞅着田醒,心想:二爹不会说谎的,难道醒儿和我一样命苦吗?好妹妹,今后姐姐一定更疼爱你,我会更好好地照顾你,妹妹。
又好一会儿,田铁山哽咽着,柔和地劝慰着说:
“好醒儿,你要听爹的话啊,跪好了,听我把话说完,行吗?醒儿。爹没有办法呀,不能不对你说了?,我怕。”
“是,爹……醒儿听你的话。”
田醒说着,直直地跪在田奇身边,她瞅瞅眼前的画像,又瞅瞅田铁山,泪又流下来了。
“醒儿,奇儿,我到家,你大爹就把情况对我说了。神龙会的人注意到了咱们家,咱们的这个家就有了危险。神龙会的人,是宁肯错杀一千,也不留下一人。今天他们走了,明天他们来时,咱们这片住宅就是焦土一片了。咱们没地方躲藏啊,躲到哪里,不出一年又会被他们找到。
醒儿啊,为了防备万一,我必须把你的身世告诉给你。你爹余冠英,你娘郑醒儿,都是非常有名望的人。你的爹,余冠英是咱们大明朝丹青绘画的第一高手,有牡丹一绝的声誉。他武功虽然很高,却不是他所追求的。你的亲爹爹,是我的结拜兄弟。你爹你娘在死前,还没有机会把你托付给我时间啊。在当时,我只能看在眼里,他们被杀害。我们有心里有话,在这个时候,连句话都没办法说出来呀。都不能到跟前看上一眼。”
接着,田铁山把他们去天仙找宝,到被杀害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说着,田铁山又拿出一个蓝地白花的一个小棉被和一件小衣服,给醒儿。醒儿拿在手里,看到:
余英,辛丑年九月初九卯时生;
父,余冠英;
母,郑醒儿。
诗记:驰马伏牛奔巴蜀,飞箭虎口得余英,
本是天赐喜庆事,却忧日暮少安宁。
醒儿,手颤抖起来了,泪水蒙眼,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这时,又听田铁山说:
“醒儿,柳知春是想放你娘抱你逃命,结果,你娘被人放冷箭杀害了。柳知春给我下拜,磕头求我,他说他把假的紫微功法拿走,把真的给你留下。他要我隐姓埋名,隐居起来,要你学好紫微功法后铲除神龙会,铲除天庭神宫。柳知春回去之后,不知道“天庭神宫”会怎么处理他呀。醒儿,这紫微功法是你的亲爹、你的亲娘,还有柳知春用自己的生命,是用鲜血换来的呀。“天庭神宫”的人拿着我的画像,四处找我,也是在找你呀。孩子,一是,他们一定要找到紫微功法,好统治整个世界。二是,他们要斩草除根。醒儿,从你生下来的那天开始,他们就不允许你在这个世上存在,你是在他们的追杀中秘密地长到了今天。”
三
田醒儿这才知道,爹原来姓由,爹是为了她醒儿是两次抛家舍业,是两次舍去了妻子儿女,假死于长江,办丧事于老母前面。是为了她,不能培养自己的亲生儿女;是为了她,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是为了她,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是为了她醒儿,几乎费尽了心血。此刻,她觉得长大了,她哽咽着,抽泣着,伏地给田铁山磕头说:
“爹,爹娘被害的仇恨,我今后能为他们报仇雪恨。爹,你的恩情,女儿是永远也报答不完呀。爹,你是我真正的爹。爹——”
田醒说不下去了,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跳了起来,扑到田铁山的怀里,又抱住了田铁山的脖子,眼泪擦着田铁山的脸叫着:
“爹……爹……爹爹……”
田铁山紧紧地抱着田醒,抱了好一会儿说:
“醒儿,爹还要告诉你,武功没练成之前,你不能姓余,也不能叫余英。余姓被神龙会的人注意上了。如果咱家若败露了,你也不能姓田。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只是我推测的。你脖子上戴的金锁,胳膊上戴的玉镯,是两件神物。是当今皇上赐给靖王妃李玉玲的。据说有此金锁和玉镯的人,男孩就被封为亲王,女孩就被封为公主。也许是你父亲余冠英和古安靖王府的王爷朱靖有婚约。是指腹为婚,还是你生下之后指婚的。若是这样,便是婚姻的证据。在靖王府李玉玲的孩子那里,也一定会有你父亲送给他们的信物。所以,这金锁和玉镯,要像生命一样保存好。如果是婚姻证物,你父亲生前的这个生死之托,你一定要尊重,不可违背父母之命。你要记住了,能做到吗?”
“爹爹,孩儿记住了,孩儿会尊重父命。”醒儿还不太明白婚姻之事,手里紧紧地攥着金锁,又捧在胸前看。她紧紧地闭着小嘴,眼里又涌出一串泪珠儿来,但她没有抽泣,也没有哽咽。
田铁山瞅瞅田醒和田奇,又“唉”地叹口气说:“这四句诗里提到的,‘飞箭虎口得余英’和‘本是天赐’,这里又有另外一层含义了。我恍惚地觉得,他们去天山之前,没听说郑醒怀孕。若是这样,是不是指你就是王妃李玉玲的孩子,否则,不会说是天赐。今后你要格外注意,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你的金锁和玉镯,免得遭到伤害。王妃李玉玲被奸人尚云香撵出靖王府后,尚云香又一直在追杀李玉玲。这也是在追杀李玉玲王妃所生的孩子,是在追杀你呀。所以,你也要防备靖王府尚云香这个人。今天,你要记住这个仇恨,但不能让仇恨裹住自己的意志,蒙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复仇的心思太重,人的心路也就会变窄了,就看不到前边的道路。记住仇恨的目的是为了惩奸除恶,不能看成是个人的私愤。这样,人的胸怀才能宽阔,人的眼光,才能看得远,想得远。你们要记住了。”
田醒认真的听着,想着,思索着,她眼不眨地瞅着田铁山,她回答说:
“爹,醒儿明白,记住仇恨,将来报仇雪恨。但是,这些在人生的意义中,只是个很渺小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人胸怀要大,要宽广,能放眼宇宙,要看得更遥远,更伟大的将来。如果一个人,只看到自己的仇人,用复仇雪恨的意志来主宰自己,也就渺小了,太残忍和自私了。这样,也很容易失去自我。只有这样往大处去想,又这样去做,才能管好自己,也才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将来。”
“醒儿,你要能这样去想,这样去做,爹也就放心了,你今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爹爹,为了活命,为了逃出追杀,为了将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立足之地,孩儿一定刻苦练功,早一天练成紫微功法,不辜负爹爹的期望。爹,孩儿长大了,再不贪玩了。”
田奇一直专心地听着,琢磨着二爹和醒儿的话。这时才觉得,今天,她们是在神龙会、与靖王府尚云香追杀的缝隙中生存着,是在逃命中活着。这样,就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就要用自己的智慧躲避杀害。今后必须学好功夫。这时,她看到二爹在瞅她,她便端庄地双手伏在地上,面对余冠英和郑醒儿的画像,咚咚地磕了九个头,响亮地说:
“今天,我同醒儿妹妹结拜为亲姐妹,我也就是你们的女儿了。爹、娘,请接受女儿的叩拜吧,奇儿叩拜爹娘了。爹,娘,两位老人家,请您放心,我一定学好您老人家留下来的紫微功法,带好妹妹,保护好妹妹。只要我奇儿在,不会叫妹妹受到一点儿伤害。我和妹妹一定要学好武功。铲除天庭神宫,赶走尚云香,为爹娘报仇,为天下受害的民众雪恨。”
田奇说完,便叩拜起来,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又面对田铁山跪下说:
“爹爹在上,请受女儿叩拜,爹爹。”
说完又伏地叩头。
田铁山又流下泪来,他把田奇和田醒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紧紧地抱着。他看来,醒儿和奇儿都长大了,都懂事了。他心里好像得到了无限的安慰。觉得,贤弟余冠英和弟媳郑醒儿不能白死。他们的后一代会继承父母的遗志,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也觉得自己的心血不会付之东流。他瞅瞅醒儿和奇儿,站在余冠英和郑醒儿的画像前,对着画像说:
“冠英贤弟,郑醒弟媳,你们在天之灵有知,应该高兴,有希望啊。今天哥哥好孤单,你们再助愚兄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