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山里清晨的空气,如过滤过杂质一般新鲜。道路两旁的植物上还滚落着晶莹的露珠。因着水气,四周的青山泛着薄薄的雾气。既便这样,也遮掩不住苍翠欲滴的绿。反衬得山间的绿色更加鲜艳起来。有鸟叫。清脆的鸟鸣不知从哪个枝头传来。啁啾不止。
国成深吸一大口清晨山里绿得透肺的新鲜空气,继续一路小跑往县城而去。
国成天蒙蒙亮就醒了。怕吵醒屋子里的人,国庆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整个宿舍的人都还在酣睡中。国成不忍叫醒刘强。本想留个便条,又未带纸笔。想来刘强应该会知道他回县城去了。索性不告而别,悄悄带上门,快步走出了单身宿舍楼。
整个矿区还未苏醒。天边已有了鱼肚白。国成跑过阿真家门口时,门亦未开。国成想,从县城到这里亦不算远。改日再来。
国成脚步越来越快。不一会就跑上了头天和张敏一起走来的山道。山路路面被滚落的露珠打得有些湿。脚步跑得快了,不时带过脚边的植物,裤脚、鞋面亦有些打湿。国成却未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盯着前方的小路。鼻子里满满是山里清晨里草木好闻的气息。国成觉得回县城的路明显比来矿上时近了很多。国成觉得自己此刻就象是在大山里的一个精灵,所有的思想、呼吸都和大山融为一体。自由地奔跑在山里。
国成觉得在清晨的大山里,行走或奔跑是一种享受。却远远见到县城边那条波光鳞鳞的河,在晨光里显得清澈而干净。再远些能看县城街头最头端信用社的房子。
县城的街道依旧如国成任何时候看到一样,安静。这和山美矿的热火朝天形成巨大反差。
不过,门诊部门口倒是站了一个人,徐易才。徐易才上了年纪,睡眠少。平时白天坐诊,难得走动。这会醒了,便在门外站站、踱踱步。
徐易才自老伴去世,就未再娶。自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就把医院当成了家。住在门诊部的一个小房间里。不比王院长他们几个,住在住院部的单身宿舍,彼此有个伴。无论吃饭,还是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至少能找到人聊聊家常。
徐易才则不然,门诊部只有他一个人住着。索性也不用安排门诊部值班医生。他一个人顶着就是。再加上医院本来就医生少,这样安排,倒是能謄出人手在住院部轮值。
徐昜才平日一个人在门诊部住着。吃饭也懒得去住院部食堂打饭。自己弄口锅,随便弄些吃的。
徙弟卲土根劝过师父徐易才去他家住。老头不肯。一怕半夜来病人找不着医生,二是怕叨挠徒弟家的生活。好在卲土根家离这住得不远,常嘱咐媳妇端些做好的饭菜送过来。
白天,来门诊看诊的病人多为四里八方的乡亲。徐易才呆的年头久,没有几个不认得。若是不忙,病人来看完病后,多会坐着再扯些闲话。所以,徐易才虽是一个人常年驻守门诊部,倒也不寂寞。但这会看到有人满头汗涔涔的向这边跑来,还是很开心。国成跑近,徐易才认出,这不是新分配来的国成吗。
“徐医生早!”国成眼尖,早看到站在门诊部门口的徐易才。跑到近前,笑吟吟地招呼道。
“国成早!这是从哪来?”徐易才打量国成被路旁植物上掉下的露珠打湿的裤脚,及一头热气腾腾的汗珠问道。
“刚从山美矿回来。”国成在徐易才的注视下,这才注意到被打湿的裤脚,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跑快了。”徐易才点点头笑道,他真羡慕国成的年轻。“下次跑慢点,能发现不少宝贝。”徐易才将目光投向国成身后跑过的大山。此时晨雾如轻纱般在山间飘荡。
“宝贝?”国成好奇地问。循着徐易才的目光望向身后及周围的青山。
“是啊,宝贝。我们周围大山里有各种各样的草药。若认得、善用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徐易才自小就学得中医。跟着大人进山采草药。亲眼见过这些不起眼的草药救过人命。自行医后,他亦用草药救过不少人。即便现在,他也主看的是中医。
国成瞪大眼睛,一下来了兴致。国成是个医痴,凡和治病救人有关的学问他都想学。在医学院,国成主修西医。虽对中医略有涉猎,亦只是门外汉。
国成想,若这山里都是宝贝。自已能认得,晓其药性,通其药理。善加利用,在缺少药品的时候,亦可以救死扶伤。
国成高涨的兴致,求知若渴的眼睛落入徐易才眼里。徐易才起了点拔的心。“其实,不仅是山里。田间地头,多留心,能发现不少有用的草药。”
“真的吗?”国成心里如看到阿里巴巴打开大门后,里面巨大的宝藏而兴奋极了。
“是啊。走,我带你认几种去。”徐易才说罢,套上头先披在身上的大褂。领头向通向住院部的小路走去。
果然,没走一会,徐易才就向国成指认出路边草丛里的几种草药。国成兴奋极了,若不是徐易才的指认,这些在晨风中摇曳的绿色小草和旁的植物没有什么差异。可它们却是有神奇药理和药性的神奇植物。国成贪婪地记着它们的样子,每一片叶子的形状和叶脉的走络。国成在心里决定,拜徐易才为师父,学习中医。中西贯通,更方便日后治病救人。
“徐医生,您收我为徙吧。”国成抬起眼,恳切地看着徐易才那张己经开始衰老的脸。
“哪里话来。”徐易才未想到国成说出这样的话来,连连摆手。“国成医生,你可是堂堂医学院毕业的洋医生,我只是个半桶水的土医生。这可使不得。”徐易才这辈子没收过几个徙弟。但都因各种原因没有坚持学下去。唯一学出师的,倒是徐易才自己一直未看好,资质一般的卲土根。世人都知学医苦,且要学就要学扎实。这不是一般营生,看病抓药出不得一点差池,哪一样都连着人的性命。
可是徐易才极想找一个资质出众肯吃苦的徒弟。他们身上这样的学问都是教给徙弟,以此类推,代代相传。卲土根虽出师,可是资质有限,并未将自己的学问都学了去。徐易才常为此感到遗憾。眼前的国成确实资质出众,可人家是堂堂医学院毕业的洋学生,这合适吗?
“徐医生,您收下我吧。我想救治更多的人。昨天我在山美矿抢救了一个奶奶和一个孩子。那都是因为山美矿职工医院离着不远,才得到及时的救治。若是在山里,或是离医院远的地方,您的学问就可以就地取材,用获取的草药救人。”国成恳切地看着徐易才,殷殷地说着。
国成的话,徐易才不能拒绝。作为医生,看病救人己成为本能。做医生不就是为了救治天下更多人吗?自己年纪已大,已渐渐老迈。自己走了,这点看病的本事也就跟着自己进棺材了。不如传给有缘人。让这点本事留在世上,救治更多的人。
徐易才想到此,朝国成点点头。“好吧。你若有兴趣,我就教给你。不过有一样,要能吃苦。你可做得到?”徐易才虽知道眼前的国成能做到,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从前收的几个徒弟就是吃不了这个苦,半途而废。
国成用力地点着头,“师父,您放心。我能做到。”早晨的太阳己经升起,照耀在国成年轻坚定的脸上。
徐易才笑了。“好。以后下班时间,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易说罢,拍拍国成的肩,转身朝门诊部走去。
“谢谢师父!”国成乐得一蹦三尺高,目送着徐易才痩削的背影走远,才转身向住院部跑去。
此时太阳己完全升起,四周青山上的晨雾已逐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