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牧大哥,好……好久不见了。”秦皓月支支吾吾地打招呼,想必还对生气的秦素牧有所忌惮。
“嗯,别来无恙。”秦素牧收起未息的怒火,柔声问道,“凤凰族那边又有什么事?”
秦皓月沉默一会儿,心想刚才的声音怎么都不能算是别来无恙吧。她随即清清嗓子,用信使的口吻说,“我凤凰族至今饱受霜之巨人摧残,溃不成军。前日不久,天启异象,荧惑守心,果不其然,族长梧桐侯栅于霜之巨人击退战役中不幸战死。近日其长子梧桐瑞凤顺承王位,要与龙族长会晤,相讨合力对抗霜之巨人一事。”
秦素牧不由得胸膛生疼,长呼一口气,“在我面前还用得着用信使的口吻相告吗?”他微笑道,“你怎么没去禀告艾欧陛下,而是找到我这里来了?嘿嘿,果然还是记得哥哥我的吗。”
“当然记得……才怪。”秦皓月顽皮地笑道,“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在哪里找艾欧陛下,这么晚也没有我能询问的龙类。所以想让大哥你传告一下,让艾欧陛下做好准备。”
“哦,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跑一趟。”秦素牧有点伤心,点点头答应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耽搁呢。”
“不过实不相瞒,这么多时日未见到大哥,本想好好亲近一回,没想到脾气还是如此火爆。刚才难道是在教训彦枭二哥?”
“唉,彦枭可没给我少到处惹事,哪像你一样,让我为你感到骄傲。”秦素牧转身,向秦皓月招手,“来,进来聊聊。”
“大哥不先把此事禀告给艾欧陛下么,梧桐瑞凤陛下其实早已启程,并希望龙族能出军为其护航。这就要到彦枭哥出马的时候了,不知道大哥刚才是在与二哥争吵什么,如此动怒可对身体不好。”
“我这不是在写么。”秦素牧奋笔疾书,随后卷成一卷,系在白鸽脚爪上,放飞出去,“你二哥太不听话了,在外面到处乱搞。本来已经和银耀妹妹产下一卵,却又惹上他军营中的军医。在被军医的姐姐知道后,气不过,估计被军医的姐姐教训了一顿。那军医的姐姐是银耀的好友,又是皇上的舞姬,他只得回来找银耀,举刀要杀了她。”
“怎么这样……二哥从小就对银耀妹妹有意思,为何现在却如此负心?”秦皓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不禁捂嘴惊呼道。
“怕是有鬼找上了他,被美色迷了心窍。”秦素牧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已断了他的器具,如若依然执迷不悟,就将其驱逐。”
“欸……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秦皓月担心道。
“我们家绝不容忍这样的淫贼存在,即便是血亲也如此。”秦素牧语气毅然,“恐怕是不能立即出发为凤凰族保驾护航,我在信中写道,让弑霜部队决定出最安全的道路。”
“嗯,这样也好。大哥一番苦心,希望二哥能理解。”
“我不管他能否理解,但不能给我们家丢脸。”秦素牧起身,端来盛满两银杯的红茶,“既然先王已故,你往后又何作安排?”
“先王侯栅待我很好,往后不作安排,仅仅为信使而已。”秦皓月狠狠咬牙道,避开与秦素牧的对视。但秦素牧能看到她那双水灵之眸中的不甘,难以诉说出的苦痛。“我与先王之子和平,未至弱冠,因王位继承问题,被暗中杀害。至瑞凤继位时,理应顺娶我作其妻妾。而我已备赴死之心,断然拒之,未料其竟答应下来,使我来禀告会晤求援之事。”
秦素牧抓紧了银杯,爪子在上面磨得咯咯作响,“要不你就别回去了,反正这里也是家,免得凤凰族长突然反悔。”
秦皓月握住秦素牧的手,严肃摇头道,“千万不可,大哥。我即是龙凤两族相和的祭物,怎能因个龙意愿随意反悔?好不容易和平相处,若我此时反悔,战争将会再度燃起,并比以前更烈。”
“好吧。”秦素牧皱着眉,无奈地点头,“既然不为族长之妻,如今你可有地方住下?该不会流落野外,居无定所吧?”
“瑞凤陛下为我安排独居之所,虽不如皇室之大,但我一龙生活也足够。纵然无夫无子,无依无靠,但我意已决,踽踽独行活过一生也罢。”秦皓月举起银杯,在月下缓缓摇荡。杯中的银酒起起伏伏,像是在映照秦素牧时而高涨时而低落的心。“大哥,荧惑守心之日,龙族可出现什么异象么?”
秦素牧挠挠腮,沉思良久,“荧火之预战乱与死。龙族刚刚边境大捷,连战连胜。又能有什么异象?要说战乱与死,我们在边境与寒霜巨人战斗时,确实死了不少。”
秦皓月抿嘴一笑,“那不寻常的事件呢?”
“想必就是你二哥秦彦枭突然变成一个好色之徒了吧。”
“唉,大哥好好说教之便是,望二哥能早早改过自新。”秦皓月把酒杯举到面前,“来,大哥,皓月在此敬您一杯!”
“嗯,干杯!”秦素牧举起银杯,与秦皓月碰杯后一饮而尽。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秦皓月饮尽杯中酒,放置桌上,随后起身微微鞠躬。告别时笑靥如花,离开时银月沉沉,像是铺上了一层薄纱。“日后有幸再见,恕不奉陪。”
“啊……再见吧。路上小心点。”秦素牧怔然颔首,挥起手想要道别,却发觉如此沉重,如同臂上绑着一块重石。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他怕挥手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秦皓月一面,哪怕仅仅一面。
秦皓月慢慢关上秦家的大门,面色铁青,紧咬嘴唇,倚靠着墙壁慢慢行走。大哥能料到的事情,凤凰族又怎么可能料不到。早在派使她做这次的信使,出发之时便给她灌下了毒药,只要她完成使命,不久便会毒性大发,一命呜呼。既然凤凰族留不住她,龙族也别想重新得到她。
秦皓月俯身行走,一路咳嗽不止,尽是星点血迹。她回首望去,已离本家有百里远,便放下心,一头栽在地上。前方是随风摇曳的水稻,月黑风高,她在地上慢慢地爬行,面色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流下,在地上拖出细长的血痕。
她完全可以不听凤凰族的话,不把他们求援的消息告诉龙族,就独自在半路中死去。但那也只是徒劳,梧桐瑞凤早已启程,求援的消息终究会传到艾欧耳中。即使梧桐瑞凤没有出发,凤凰族也绝非她一个信使,其他信使绝对可以代替她完成任务,只不过她相较其他凤凰,对于龙族更有亲和力和信任力罢了。
社稷和君主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婚姻从来都是政治的附属品或牺牲品。她痛恨凤凰族,但她宁愿龙族不再受到侵扰,更希望两族和平。无论是凤凰也好,霜之巨人也好,自己主动和亲的初衷就是这样。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把凤凰族溃败待援的消息告诉龙族,要让龙族明白必须加强兵力,绝对不可小视霜之巨人,只有和凤凰族团结对敌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秦皓月爬进水稻从中,仰面朝天,黑空中的皓月亮堂堂,把田间的泥巴路照得坦荡荡。她缓缓闭上眼睛,微笑渐渐凝结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