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寒月招手,叶鹰束束了衣装,走了过去。
闲云国对逝人敬重,尤其是国家大臣。葬礼可以从简,礼节可以省略,但在下葬之前必须让尸骨静待三天,因为他们相信灵魂需要时间去割舍前世的亲人。
不仅是对逝者,连来送葬的人也有要求。对于身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要求。
以往,在东宫傲身边时,叶鹰出于侍卫身份,身边经常配一把剑或是别的武器,但今日是送葬,死者为大,一切从简,纵是一把匕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带进去。
叶鹰走过来,南寒月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将他推进了门。
按照惯例,见棺首先要默哀,然后才能走动。
见是叶鹰,王爷身边的侍卫,徐桂琴和尹艳芳纷纷起身来迎。
叶鹰行完礼,站在门旁便道:“今日我来一共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代王爷对南将军表示歉意及悲痛。第二件事……”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他转头看向一遍的尹艳芳,忽然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和二夫人有关了。”
尹艳芳听闻上前一步走,红着眼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院子里静了片刻,门外传来脚步声。
南寒月不紧不慢地从院墙外拐了个小弯,转了个身,面对着院内。
她莞尔一笑,“二夫人……好久,不见。”
尹艳芳一惊,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她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南寒月之后突然僵住了,一双凤眼瞪得滚圆。
但是她却突然破涕为笑,望着南寒月温柔道:“是月儿啊,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死了?”南寒月接嘴,“抱歉,让您失望了。”
尹艳芳的话还没说完,南寒月立刻接上的话让她心中一骇。
这就不是话里有话了,这是明摆着在告诉她:我知道是你做的。
当然,南寒月也不是那种喜欢绕弯子的人。她也知道此番不成必定还有下次。毕竟南寒月不除,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块肉中刺。
南寒月和尹艳芳相视一笑之后南寒月的目光便迅速调开了。她看了看旁边的徐桂琴,仅仅分别几日,她的容貌就不如当时在战场上所见。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整个人也看起来憔悴不少。
徐桂琴看见南寒月时嘴角是挂有一丝笑意的,但见尹艳芳如此动作后便是笑意全无。
南寒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直都知道。
就因为今日是南齐郦入葬,徐桂琴没有闲情去和尹艳芳吵,若换作是从前,尹艳芳如此闹腾早就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到柴房去了。
心里明白就好,无需多言更无需多嘴,总不能在南齐郦入葬的时候让外人看笑话吧。
她微微闭眼,低下了头,像叶鹰一样站在门口为南齐郦默哀。
而事情都暂时办完的叶鹰则站在一旁静候着。
他是代表东宫傲来的。众人皆知王爷染了寒疾,不便见客,更别说出门了。
而皇宫东宫行那边,过会儿自然有代表参加,也无需他多事。
这样一来,进了南府的门之后他只要遵循规矩就行。
……
弦安十年,十月,秋。
护国大将军南齐郦因舍身救下当朝王爷而以身殉职,因予厚葬。出于个人原因,葬礼从简,棺木去过之处,行人止步,万人跪拜表示哀悼。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在街上行走。
白衣白花黑棺纸钱,满大街地飘,满大街地行。
入葬队伍简单,六人抬棺,余后十六人尾随,棺木旁,左侧站叶鹰和南寒月两人,右侧是尹艳芳和徐桂琴。
左侧两人前人手捧白花,后人分撒纸钱。右侧也是如此。
一队人马中唯独少了那两个身影。
父亲下葬,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修炼,另一个不知情地四处闲逛。四个子女之中,到头来只有那个平日里最糟旁人嫌弃的小女儿来送他。
南齐郦是护国大将军,又是立功之臣。奉皇帝的命,因厚葬,但因为一些原因便从简。皇帝无奈,便为他挑了一块安静之地。
南齐郦一生立功无数,本以为隔几年便能告老还乡,在家中歇息弄孙。他本想看着子孙满堂的场面,可到头来落了一场空。
送葬的人马按照皇帝的指示将棺木抬到了那处安静之地。
此地名为“忆乡”,是一处宝地,四面青山环绕绿水相伴,四周僻静无人,幽静清莞,是东宫行专门为南齐郦所挑选的墓地。
来到墓旁,土坑已经挖好,旁边还立着一块碑,那是南舞夜的。
东宫行知道南舞夜的事情,当即便下令将她的墓迁移至此,与南齐郦一起合葬在此地。
葬乐响,棺木下,白花撒,纸钱烧。
纸钱烧完的灰要由徐桂琴亲自捧着盖在棺木上。
一系列礼节都完成之后便是填坑。
看着铁锹一锹一锹地挖土填盖在棺木上,众人随着徐桂琴便就地跪了下来。
一生立功无数,还没要好好享受便已经先走一步。
这世道也就是这样,人活着,那些功劳总被欠着,人一去,那些功劳便随着一拨拨黄土被带着离开。
每当人们记起那冷冰冰的名字时,才会想起那人在世时的功劳。
人在世,无人问津,人离世,高官厚禄。
可又要什么用,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给了,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三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
回到南府,叶鹰告诉她,他在门外等她,等她出来便带她去找王爷,她应了。
进去不过抬脚踏步的动作,可出来却是千难万难。
如若按照那些繁重的礼节来,只怕这一时半会是出不去的。
而叶鹰是代替东宫傲来的,所以不被纳入接下来的礼节内,只好在外面等着。
但是南寒月不一样,她是四个子女之中唯一回来的一个,孰轻孰重她都要把本能的事情做完才好离开,否则按照礼节是要罚跪碑前三天三夜。
未央学院的最后一场测试便是两天后。如果被罚,那是耽误测试,前面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
她不能。
论道德,论礼节,论什么她都不能这么做。
南寒月随人进府,安排在大厅就坐。
按照以往的惯例,即便是府中主人去世,主坐依旧是要留出来。待两日过后,新主人才可代替。